曾祖父的轶事

我没见过祖父,还在父亲年幼时他便去世了,而我确是曾祖父带大的,我的乳名还是他取的呢。那时候父亲在外教书谋生,母亲在家织布糊口,当我学会走路后就是曾祖父成天领着我转悠。在我五岁那年,曾祖父就来贵阳由我伯父赡养,以后就没见过他了,六零年他去世了,那年他八十四岁,到现在我还依稀记得他那慈眉善目的样子。
  在我们家乡,凡是上了年纪的人说到我曾祖父没有不知道的。那是因为他有一手治疗骨折的绝活,再难治疗的骨折在他的手里就变得很容易,一般的腿骨骨折经他治疗的在一月后就能下地走路。说起他的治疗手段很有些神秘的色彩,人们都说,在他把别人骨折的地方复位的时候,随他怎么捏搓,病人就是不感觉疼痛。
  我父亲也曾描述过他的治疗手段,最神奇的就是“祭水”,在治疗别人之前,他总是要先祭一碗水,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大声的呐喊,那样子挺吓人。在经过几次的呐喊后,冷不丁的吸一口水,猛喷到病人的脸上,然后就开始他的治疗。他处理骨折时,既没有麻药,更没有什么透视照片之类的设备,全凭个人对骨头的全面了解进行复位。痊愈后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在四五十年代,这简直就是一种奇迹,即使是在科技比较发达的今天,不少的骨伤科医生相比于他也还是望尘莫及的,所以他是当地人眼中的骨伤科神医。那时候但凡别人遭遇这种骨伤骨折,总是要把他接去住在家里面,等病人痊愈了以后给他做几身新衣裳给些钱米再雇轿子将他送回来,所以那  时我们家的日子过得还是比较殷实的。
  那时我伯父跟父亲都希望他能传授这绝技,但他就是不肯,后来我伯父赌气离家出走,来了贵阳谋生,就留下父亲照顾他的生活。据说他不传授后人的原因是怕“克”后人。但终于他肯传授我父亲了,但就是不肯传授祭水的方法,他说那是迷信,是吓唬人的。我父亲跟他一段时间以后也能独立操作了,可就是一碰病人的伤处病人就嗷嗷大叫,父亲很是害怕下不了手,以后也就干脆不学了。后来每提及此事我跟父亲就分析,他所谓的祭水,其实就是装神弄鬼吓唬病人分散病人的注意力,再加上冷不丁被一口凉水喷在脸上,胆小的被吓了个半死,胆大的注意力早就被分散,那还顾得上痛?他的手法又极快,三两下就搞定了,等病人缓过神来时早已完毕当然感觉不到疼痛了。
  解放后,普定县人民医院和贵阳医学院曾不止一次派人上门去请他出山都被他拒绝了,伯父和父亲屡次劝他都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的理由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很多药都是长在悬崖陡坎上,采药很危险。我估计这些都是托词,关键还是怕克后人。父亲曾说过,曾祖父原来并不会骨伤科,他精于兽医,在当地医牛医马是绝活,后来一次摔断了腿就请了离我们家约三十里的地方有一位骨伤科医生给他医治。治好后两人便互传绝技,从此他也就会骨伤医科了。是不是在互传绝技的时候两人有过什么盟誓那也未有可知。我回到故乡,老人们谈起曾祖父的医术无不为之惋惜——可惜失传了。
  妈妈给我讲过,曾祖父的伤药里面最关键的一味就是野葡萄根——一种有五个触须的野葡萄根。治疗骨折须上夹板,而他的夹板很独特用杉树皮做,在夹板的内层排上一层花椒树枝,当伤口痊愈后长嫩肉时会发痒,便用一根小木棍轻轻的敲击夹板即可止痒,嘿,真神了。
  前些年清明,都是我跟堂兄两人去给曾祖父扫墓,后来我患白内障,视力模糊,有几年没去,今年做手术后我跟老婆去给他扫墓,居然找不到坟墓了,后来父亲说,曾祖父得坟已经重新垒过了,还立了一块较大的墓碑,这事是我堂兄操办的难怪我找不到了。明年,明年的清明一定要给曾祖父扫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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