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沿海小镇,每天可以看见小岛,潮起潮落,连同在云里浪里穿梭的海鸥。爸爸是个不太出名的画家,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画画。常年累月画了一屋子的画,他不懂的包装,也不去推销,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收入,甚至还往里搭钱。我主要靠妈妈在工厂上班赚一点微薄的工资,供我念书。
每当我看见别人家的孩子,住好房子,坐好车,就无比羡慕,羡慕别人有个能赚钱的好爸爸。妈妈总和爸爸吵架,就为爸爸天天在家画画,不出去赚钱。后来爷爷,姥姥都说爸爸,让爸爸出去打工,爸爸没办法,就去了一家机械厂做了名车工。爸爸白天上班,晚上画画,每天画到大半夜,他说他要坚持自己的梦想。由于过度劳累,上班时一次精力不集中,就把手伤了。便只好在家赋闲,仍在画画,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难以握笔,把笔绑在手上画。妈妈说,我爸爸疯了,她要带我去姥姥家住。
于是,我就好久没有见到爸爸,也不知道他的手好了没有。但有一次,我在姥姥家的门口玩耍,看见爸爸和一帮绿化工人在一起干活,估计是好了吧。直到春节前夕,妈妈说要送礼,就让我给爸爸打电话要钱。爸爸说今年没赚多少钱,就拿几幅画送礼吧,爸爸果真带了几幅画来了姥姥家。姥爷也不说话,就把画放到了桌子上。妈妈过去拿起来给扔到了大街上,然后把爸爸推到了门外,把门关上了。
过年的时候,我们一家人终于还是聚到了一起,我很开心,但是爸爸妈妈不说话,也不知为啥,估计还是让钱闹的吧。爸爸过年也不玩,就在楼上画画,好像临摹的是一些古代的名画,画的挺像,也挺好看。我也想试试,可怎么也握不住笔,还没画几笔,就让妈妈拽下楼去了,还训斥了我一顿,学那个神经病,有什么出息?刚给你买的新衣服,别弄脏了,赶紧去洗手,写作业吧。我不知道画画有什么不好,让妈妈发那么大的火。也许画画,不赚钱就不对吧。
过完年,我和妈妈又回到了姥姥家,爸爸后来就开了辆车回来,说要接我们回家。妈妈劈头就问,过年送礼都没钱,哪来钱买车?爸爸说和别人合伙开公司,赚钱了。妈妈有点不相信,嘴撇的跟瓢一样,说:“就一个神经病,还买车,开公司,笑话,让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吧”。
公司的确是开了,叫什么中腾艺术传媒,我去过,一个很大的工作室,有爸爸的照片做的宣传广告,有画案,有笔墨纸砚和国画颜料,墙上挂的都是爸爸的画,听他们谈话,说要帮爸爸包装炒作,爸爸就可以成著名画家了。我把这些事跟妈妈说了,妈妈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妈妈对爸爸的态度转变了很多,说话没那么大声了。
也许是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吧,在亲戚当中都传开了,我的那些平时不正眼看爸爸的姨夫们,在酒桌上开始给爸爸频频敬酒,说让爸爸送幅画。爸爸说,有时间给画,要山水还是花鸟都行。至于后来爸爸给画没画,我就不清楚了。
接下来过了好一阵的太平日子,爸爸妈妈又开始吵架。吵架原因源自于一条催还款短信,妈妈收到一条短信,说爸爸欠了好多钱,银行要债了。后来听爸爸跟妈妈解释,和他合伙开公司的南方人,拿钱跑了,公司只好关门,车也卖了抵了债,还远远不够。为了图清净,爸爸提出和妈妈离婚,妈妈爽快的同意了,也没征求我的意见,让我跟了妈妈。爸爸净身出户,并自己扛了所有债务。爸爸从家里搬了出去,走时只带了画画的一些工具。从此以后,我就没见过爸爸,我只见爸爸在微信朋友圈里发发作品,有时也偶尔寄点钱给妈妈,大概是给我的抚养费吧。
几年过去了,今年夏天突然有点想爸爸,我想让他带我出去玩。去海里那个小岛,他曾经去写生的小岛,看小鸟在树上搭窝,捡漂亮的贝壳。爸爸说等开了工资就带我出去玩,去爷爷住的大山里,爬山,我才不想去呢,山上有毛毛虫,太可怕啦。我还是喜欢小岛,但不知爸爸什么时候能发工资。
有一次爸爸说要为我攒点画,即便是他不在了,可以让画养我长大,我不太理解,他这么年轻,为何要不在呀?再说了,这么多年他的画,什么时候值过钱呀。我今年才十三岁,估计上完大学还要十年吧,爸爸的画能养我,除非他成了名,但成名好像并非易事。爸爸,画了这么多年,仍然是个中国非著名画家。
也许正如爸爸所说,画画就是画画,不能为了名利,真正的好画,需要时间来证明。这个时间我不知要等多久,所以我也不想等,只希望爸爸能振作起来,哪怕是去海上打渔和妈妈一起为我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