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三十年代我爷爷的弟弟不知道什么原因跟村里的一个货郎跑去内蒙谋生活,那时候应该没有汽车火车可以搭乘,是推着木架子车卖杂货一路卖一路走到那里的。听到大人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曾经多次想象十几岁的小祖父跟在货郎后面汗流浃背走路的情形,不知道他一路走来经历了多少苦难,是不是经常饿肚子?晚上在哪里睡觉?有没有鞋子穿?出汗了怎么换洗衣服?想老家亲人了怎么办?唐僧到古印度取经经历过的艰难险阻也不过如此吧!这个祖父后来在他乡内蒙古开枝散叶,后来有了我的一个叔叔和四个姑姑。
我叔叔退休以前从来没有回过老家,也不知道老家具体在哪里?但对家乡的思念之情从来没有中断过。多年前当得知自己的血脉发源于大张淡的时候,曾经对这三个字有无限的想象:大张淡这三个字是人名还是地名?背后有什么故事?父辈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故才背井离乡到关外?
2015年我的叔叔终于第一次踏上故土,平生第一次到了大张淡,第一次把这个名字和村庄结合在一起,年过六旬的老人感慨万千,和村子里的乡里乡亲有吃不完的团圆饭和叙不完的家常话。离开村子的时候一众长辈同辈晚辈及乡亲都来相送,叔叔满面泪流不能自抑,被别人搀扶着上车……
村子里有一个当年跑去台湾的乡亲,他曾经是国民党的高官,在外漂泊几十年后家乡所有的记忆已经模糊,但大张淡这个村名还一直刻在心里。国民党开放老兵探亲,他试探性的写信联系家里人,收信地址是山东广饶县东南二十里路大张淡,信,毫无悬念地交到了他村子里的亲人手里。
汉语常用的词汇不过三千多个,我们的人名和地名重复率非常高。南方水多所以到处是塘口和官渡命名的村子镇子,北方路多所以到处是道口村和什么庄子什么屯子。大张淡村其实是鲁北和鲁中交界地区的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子,普通的就像万千中国人中的一个普通百姓一样,但这么普通的一个村庄起了个全中国都找不到第二个和她重复的名字。
大张淡村建村已经有七百五十多年历史了。村子人口只有一千多人,估计三四百户人家在这里世代繁衍生息近千年才发展成现在的模样。目前姓氏有:郭、张、高、李、赵、吕、崔、宗、陈、成、马、冯、于、魏、王等十几个姓氏。有些姓氏随着时间流逝已经消失了。虽然村名中有张字但张姓并不是人口最多的姓氏,郭姓才是人口最多的姓氏。
据广饶县志记载:明朝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迁居于此居住的两兄弟大张干和小张干首先立村,这也是村子的起源,后来慢慢演变成大张淡小张淡村名。就是现在外地人也无法区分大张淡村和小张淡村的分界位置,后来小张淡村更名为北张淡村。从两亲兄弟发展起来的村子现在也像亲兄弟一样连在一起不分彼此。
大张淡村是一个很典型的平原地区的村落,周围都是一马平川,少有丘陵沟壑一类的起伏不平,当天气好能见度高的时候南望能够隐隐约约看到几百公里外的群山,其它方向看去都是一样的村落一样的树木。村子没有小河流水经过,最近的河流是西北方向七八里外的淄河和北边十几里路的小清河。原来村子周围有几个储水的大湾,最大是西边的高家湾,水面开阔,叫高家湾估计应该是我高家老辈的私产,记得一到雨季这里经常汪洋一片,路被淹没,湾里蛙声一片,鱼虾泥鳅样样都有。平时这里也是我们游泳的好地方,但水太深,只有水性很好的人才敢游到中间。记得高家湾岸边长有两颗桑椹树,高大茂密,要爬到很高才能摘到紫色的桑果。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砍倒后用木材做了两把椅子,木质坚硬,我家一直用到现在。村周围还有两个湾相对较小,水量也不大。但现在这几个湾都已经被房子占据找不到痕迹了。
大张淡村周围都是耕地,很肥沃,当年生产队的东方红链轨拖拉机昼夜工作,滚滚黄土在拖拉机的耕刀上翻动跳跃,非常有画面感。耕过的土地一望无际,在夕阳的映衬下像千军万马在列队等着你检阅,让人非常振奋和喜悦。秋后耕地时节拖拉机独特的轰鸣声夜夜伴着我入眠,现在闭上眼睛耳边还能够听到当年同样的声音。
玉米和小麦是这里主要的农作物,也有大豆,高粱,谷子,绿豆等等。出产的粮食及瓜果蔬菜也算丰富。秋后季节漫坡都是一人多高的青纱帐,人只能在窄窄的玉米棵中走来走去,一阵风吹来,青纱帐里都是瑟瑟的声音,像到处都埋伏了千军万马,胆子小的根本不敢独自出去。
世世代代繁衍生息在这里的村民,像中国千千万万个村子一样几乎家家都是亲戚。即使不是同样姓氏,也能论出彼此的辈分。儿子在城里出生长大,小时候回村子时礼貌性的叫遇到的大人叔叔或阿姨,一些中年人马上制止并喊我几岁的孩子叔叔或舅舅,把我儿子叫的不知所措。我虽然年纪也不大,十年前就有人喊我爷爷或舅姥爷了。
家家都是亲戚,人人都是兄弟。一家有困难大家来帮忙,一家有喜事全村来庆贺!近千年形成的村落有数不清的故事,有讲不完的人物传记。大张淡,隶属鲁北新兴城市东营所辖广饶县大王镇,在鲁北平原上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村落。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我的祖祖辈辈就是在这里繁衍生息!其实平凡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才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繁衍不尽并赖以生存的世界!愿我的家乡大张淡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永受好运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