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从我爷爷和奶奶说起吧……
爷爷是上个世纪初期岁闯关东来的。当年家有点产业,有铁铺子,有种田的伙计,有红头大马,一家老少三代加上家中伙计十多口子从河南出发,当时一大家子当家的是爷爷的奶奶,一位半盲的老人,我叫她老太奶。
有她拍板儿,在白山黑水安了家,怕被抢,变卖全家上下金银细软建了房子院子,上下合力的开地,自己自制农具开田。还不忘送我爷爷和二爷去很远的镇上念书,下定决心重新回到小地主阶级....真是一个挺有主意和想法的老太太。
但我要说的是我奶奶...东北本地落魄户,父母双亡,有个哥哥...哥哥当了土匪!!此人特别凶狠刚烈,因为打架厉害,从小弟爬到了二当家的地位……奶奶就在土匪窝子不远的山腰上由嫂子养着长大。
嗯...然后我家就被打劫了……也不知道怎么走露了风声,家中老太奶带了几个元宝,在梁上挖了洞,藏了进去,这事儿被胡子头儿知道了,就被盯上了。
老太奶有个弟弟,一天正在田里,当时有人告诉他土匪下山来抓人了,结果这个弟弟也是淡定,他说不急不急下雨前我得把这些粪撒土里...
然后雨还没来,土匪真的乌泱泱上来了,人就被绑走了,粪筐都没剩下……
收了一块弟弟的耳朵,老太奶自然是保人啊,乖乖的交了四个金元宝,外加家里一匹红头大马...
土匪送人回来那天刚好我爷爷从镇上私塾回来,十五岁的少年,浓眉大眼很是俊俏...
土匪二当家一瞅哎这小伙子大概很适合当我妹夫吧...估计也是想着这是一户正经的过日子人家,就看上了,说要把妹妹送过来...如果同意就还回一匹大马外加一半元宝...老太奶自然是不同意的,结果二当家当场就说,要不然我就天天来你家绑人....
奶奶隔了几天就被放在马背上送来了……
那年奶奶刚九岁...腆着小红坎袖扎着红绫...背着自己的小包裹...
奶奶的土匪哥哥和几个跟班儿拿着枪匣子站门外叫着开门,老太奶实在没办法就开门收下了,当天叫回了镇上还在上课的我爷爷...我爷爷一脸懵逼的回家对着磕头了,连夜又被送回了镇上第二天好继续上课...
我这奶奶,在山上从小见土匪,胆子早就练大了,敢摸枪,当时家中有土火,是长工用来打野鸡兔子的,她就总扛着去地里溜达...爷爷教会她识字,可她毕竟是孩子,学了一阵子就贪玩,爷爷那时候也比较羞涩就让着她,偶尔说急了还被我那扎红绫的奶奶拿着棍子追着打...
又过了四五年吧,因为这个土匪亲家罩着,家里太平,日子也总算稳当了,爷爷学了一些俄语和日语,也打算考个镇上官府差事……结果,亲家出事了,得罪了官人,官人们结合另一伙土匪抄了他们山顶的老窝,好几天周璇把他抓了去,可怎么打怎么揍就是不服也不说老大去哪儿了,最后被人用火烤,皮肤都绽开了,以为死了才扔了出去...结果醒了爬着被好心人捡送回老太奶家,都这样了,还在床上喊:
“这气不能受,我不服!要回去灭他们!”
不久,就咽气了。
奶奶一看哥哥这么遭罪的走了,差点原地爆炸,哭着拿起家里土火枪要去报仇,结果被老太奶关起来,让人看着,一年多不让出门。奶奶就在院子里弄个草人天天练习扎枪...扎枪后来也被收了就耍棍棒...再后来,怀孕了....
终于生下孩子身体恢复差不多了,还想再想施展复仇大计的时候却得知那帮人早就散了,不知所踪...为没能亲手报仇愤愤不平了很久。
春去秋来,奶奶越来越持家了,有这几年在家里人教着,倒也很明事理,可就是脾气暴。再后来,就她当了家,我爷爷最后也因为这个原因,原本被选了当县长助理,结果人家害怕我奶奶,怕我爷爷工作起来有点不顺心老婆再找上门...就安排去做了老师...
我奶奶在家里说一不二,在外面也是个厉害人,家里老太奶走了,地就被人占了,我爷爷文文静静的站在一旁看,我奶奶举着比自己高的扎枪(小时候真没白练...)冲过去和对方家里三个大汉打了起来……还赢了...爷爷就开开心心的回去给做饭温一壶酒来犒赏奶奶。后来外姓人在这一片驻扎的多了,我奶奶竟然成了这一片管事儿的,自建team,当了无头衔的Leader~带领全村男的去挖水渠!!砍大树!!打野猪!!我爷爷大概就远远的站着为老婆打call吧...
其它地方的人都不敢惹这个小村子,因为我奶名声太硬!!
家里长相脾气最像我奶的就是我二大爷,其余的兄妹都很温和。小时候别人管我不好使,但我真是怕他...
用东北话讲特别有刚儿,讲理,但脾气超级爆!老人都说他就是我奶的翻版!!当年是副厂长,五六十岁的人单枪匹马去要债,被七八个壮汉围攻,人家拿棍棒,他也敢跟人家比划...也不能说手无寸铁,毕竟还有根儿钢笔....
断了七八根肋骨...去医院看他,躺在病床上浑身绑的跟木乃伊一样还喊着:
“我不服,把我整起来我还能去接着干!!!”
全家一脸黑线的按住他.....
到了我这一代,就都很平和了呢……真的...
就是小时候偶尔挨揍已经哭抽抽了,还硬要扬起脑袋支着脖子边流泪边冲我妈说:
今天你打我,这事儿我不服!
我妈就立马更火爆的说:
随你奶奶家的根儿,一窝子都是犟土匪!
最后,我奶奶虽然脾气暴,但估计是个脸控,据说跟我爷爷还是很恩爱的,我没见过她。
拍摄于1945年,爷爷那年冬天入了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