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祖父

祖父的背有些驼了。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零星洒落在祖父肩上,背上,腿上。他伫立在田埂边,远处是高山,田野,与林海。

  “我是一个稻草人哩。”他痴痴望着,脚下满丛茉莉摇曳,口中喃喃。

  跨进旧木剥落的木门,斑驳的墙铁青着脸审视屋中多多少少的一切。粗糙的大手抚过散发着温润光泽的老桌,捧起桌上一壶早已晾凉的花茶,一饮而尽。叔父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却见祖父恨恨的死盯着他看:“是不是又想让我搬走?”

  叔父愣怔,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抹叹息,转身离去。

  祖父已经七十了。可他执着的留在老家,守望着他一辈子的山河田野。当听说隔壁王婶下地干活扭着腰,这辈子下不了床了,哪家小孩子跑到深山里迷路失踪好几天了,他也依旧倔强的转过头:“我不走,”末了补充一句,“我是一个稻草人哩。”

  哪里有什么稻草人?我们只觉得好笑。父亲此时却突然沉吟了:“他若是想留,那便留下吧。”

  祖父守护着的,是他深深眷恋着的故土,是长养着他的风霜雨露。他太熟悉每一方土地,深知它每一寸的脾气秉性。他不舍离开更不愿离开,这里有他的根,有他的魂。

  那一天,祖母去世了。祖父一言未发,只是一直握着祖母渐渐冷下去的手,眼中迷离。良久,只看到祖父混浊的泪水顺颊而下。

  “我搬走吧。”祖父低着头,语气带着浓重的疲惫。全家人登时没明白过来,也便默默的帮祖父有条不紊收拾好了行头。我踏上祖父常伫立远眺的田埂,已经开败的茉莉散发着残余的沁香。仿佛又看到祖母与祖父一同在地里干活,看到祖母坐在田埂边一笑的温存与祖父挥锄良田的刚劲,看到近五十年相濡以沫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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