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故事

爷爷1943年出生,小学断断续续读了五年,四年级读完,回家和我曾祖父说不上学了,然后就跟着曾祖父修理地球。十几岁和小伙伴们跟着家族里的其他长辈去离家几十公里的煤矿用小推车往村里运煤,去离家200公里的青岛运鱼,一天往返。说的最多的还是三年自然灾害…1958年开始吃食堂,家里不能有铁器、粮食。“连家里的灶台都被掀了,锅都拿走了、”,一脸沧桑。老奶奶肚子疼,用一个破瓦盆烧水喝。第一年吃食堂是个好光景,到了饭点儿,随便走到哪个食堂,尽管进去吃、不限量。然后,一年就给吃没了,慢慢的…“村里好多人都水肿,身上绿旺旺的,一按一个坑”,“树皮基本上都吃光了,春天的树叶也吃了个干净”,“槐树和榆树的叶子好吃,梧桐叶也行,柳树叶不大好吃,地瓜蔓磨成粉掺点儿地瓜干是水肿的人才能吃,芋头叶最难吃。”,“饿的实在不行了,就喝水…”,饿死了,好多人。村长不要救济,说村里粮食多的是,还捐出好多。爷爷的三叔,眼翳,有一天晚上下雨,去地里偷地瓜,第二天在种地瓜那块地旁边的水坑里发现了他,跪在水里,头朝下,死了,水深都不到膝盖。
此去经年,到我90年出生,到我在爷爷奶奶还有爷爷的爸妈身边度着童年,到我奶奶生重病,爷爷带着她四处求医,“你奶奶当年差点儿死了…”,一脸沧桑。
爷爷六十多岁的时候父母还健在,六十多岁的时候还不能庆生,六十多岁的时候还有人在床边喊着乳名,一声苍老,一声稚嫩,一丝暖,一丝气。爷爷要买一所房子,找曾祖父商量,那会儿貌似要10万块钱,曾祖父说,哪有那么多钱去买…爷爷说,有、和我说这件事的时候都是哈哈大笑,一脸褶。
2006年,曾祖母去世。出殡时,爷爷面朝西南方向,大声喊,娘…你好走啊、虽然是仪式,虽然是仪式……几个月后,曾祖父也走了,想来走了也好,天知道他丟了我曾祖母的这些日子是怎么熬的,一起生活了七十多年,失落到极致。不过走的太突然,晚上还吃了几口饭,我、爷爷、奶奶、爷爷的姐姐都出去玩儿了,爷爷回去时,曾祖父已是弥留,很安然。我在爷爷身边,他抱着曾祖父的头,给他整理仪容,家里灯火通明,寂静无声。“唉……爹娘都走了、”叹气声很沉、很沉。想来,又是一脸沧桑。
09年考上大学,清明和爷爷去给曾祖父、曾祖父烧纸、添土,把纸点着,一边挑一边说,“××考上大学了…”
爷爷现在也七十多岁了,牙也快掉光了、自己偷偷去配了副假牙,偶尔有滋有味的吃几颗花生、装作使劲的样子,啃一口苹果…
七零八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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