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从1950年4月中旬说起。解放军大军从海南岛东北部海域多点登陆海南岛,我老家文昌也是登陆地点之一。很快国军就如潮水般溃败。那天溃败残兵在文昌文教墟(旧称行坎墟)上强行抓壮丁,我外公也被强行拉入溃败逃窜的队伍。
外公即叮嘱他那13岁的堂弟帮他看好咸鱼摊位,跟家人传个话,他随大军挑东西去港口,过几天就回来……那年他27岁,在墟上有个卖咸鱼的小摊位,他刚刚新婚不久,家有20岁的妻子,孩子很快就要出生。
几天过去了,他没有回来……几年过了,他没有回来……几十年过去了……大家只是知道国军残兵溃逃去了台湾,我外公的生死境遇,家人无从知晓。今天的我已经无法判断当时我外公的具体心情了,或许当时部队抓人充军当临时劳动力也是常态,或许他们真的以为只是临时“打打酱油”,谁又能想到后来那些本跟他八竿子打不到的生命轨迹呢?多舛的命运从那一刻就开始了。兵荒马乱,匆忙离去时我都不知道他是否来得及回头远眺一眼文教河对岸那个叫石井的小村庄,那里有他的家。
外公被抓壮丁2个月后,我妈出生了,她生下来就没能见到父亲。因为算是“遗腹女”,没有正常的家庭生活,从小就随着族人尊称我外婆为“淑英嫂”,一辈子都没改过称呼。外婆很能干,在十里八乡都很有威望,在那个集体大生产的年代曾经因为出色的务农业务当过生产队的队长。我现在还能有小时候我外婆抱着我到镇上开生产大会的记忆,也还依稀记得外婆在夜里哼唱的二十四节气的农谚。小时候关于外公的记忆落实在物件上,就是他留下来的一个凳形小柜子,上边有个放钱进去的斜孔,既可以当凳子坐,又是做生意时的钱箱。时光荏苒,那是他留下的唯一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