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谱载,沾化姜氏太祖姜远,祖居高密县林子庄,其子有三:友德、友才、友贵。友德公落户于盐山县苏基镇姜家庄(今属海兴县),为海兴姜氏之一世;友才公落户于沾化县黄升里(今黄升乡驻地以西之大姜村),为沾化姜氏之一世;友贵公未知落于何处,然盐、棣之间姜姓,多有自称友贵祖之后者也。依沾化、海兴两地谱牒,一世兄弟奉旨迁徙时间为洪武二年,几为定论。
然而,读沾化族谱附录之《沾化姜氏三支始祖姜福聚碑》,我不禁对于始迁为洪武二年一说大感怀疑。依谱牒,沾化姜氏一世友才公,其子有七:福文,福有,福聚,福深,福海,福能,福智。是为沾化姜氏七支之始。后世谱牒,皆依此七支分录族内子弟。福聚公为三支之始祖,其长子姜佐,明丙辰进士,官至山西按察司佥事(正五品)。此碑是姜佐公于嘉靖二年(1523年)为乃父姜福聚公夫妇合葬而立。此碑阳面有郡人明弘治十二年进士李嵩撰写的姜福聚公生平事迹,此碑阴面有姜佐公撰写的葬约。其中,李文有以下信息:
1、先生讳福聚。。。。。。高曾祖俱有隐德,祖讳名远者,始徙滨郡,自洪武二年居沾化县黄升里,父讳友才,娶杜孺人、王孺人而生七子,先生行三。。。。。。
解读:姜远公之前祖先,到姜佐这一辈已不知道了。姜远公于洪武二年迁于沾化黄升里。姜远公有个儿子叫友才,友才公有七个儿子,姜福聚公是其三子。这里一个重要的信息是:姜远公实为沾化姜氏之始祖,与谱牒所载,明显不符。那么,究竟谁对谁错?我认为,应以此碑为准。理由如下:今沾化、海兴姜氏谱牒,都是明清鼎革之际,旧谱经兵乱焚失,清朝统一天下后,由姜氏族人重修的。如沾化族谱之入清重修,在康熙六十年(1721年),去崇祯自悬(1644年)也已八十余载,期间祖先事迹传承,得之于口耳相传及残谱,可信度当然不如姜福聚公碑之所记。况且,即使有明残谱记之如此,可信度依然不如姜福聚公碑。理由是,姜福聚公碑是姜佐公所立,姜佐公生于1460年(据五修族谱卷首-序文-51页姜佐条目),立碑时已63岁,姜福聚公碑所载,即姜佐公之成熟见解也。姜佐公是沾化姜氏三世,是沾化姜氏出的第一位进士,大知识分子。可以想见,若有明谱,必初起于姜佐公或其后,姜佐公见解,是从时间上、知识层次上最接近于姜远公事迹原貌的。就此,我认为沾化姜氏一世实为姜远公。然而,谱牒以姜友才公为沾化姜氏一世,可能也有其合理性:我猜测,与海兴姜氏通谱后,为平衡族支世系,各定友德、友才公为一世,上推姜远公为太祖。
2、(姜福聚公)初配刘孺人,早逝,懿行莫考。继配封太孺人王氏。。。。。。洞玄先生(即姜福聚公)子男三:长曰佐。。。。。。
解读:姜佐公为姜福聚公长子,根据李文,姜福聚公生于1421年,与继配王氏夫人生长子姜佐公时年已三十九岁。
3、洞玄(即姜福聚公)生于永乐十九年(1421年)四月二十五日。
解读:这条史料是颠覆性的。从姜佐公生年反推,这条史料又是合理的。二世姜福聚公是一世友才公之三子,一世友才公共有七子。则我据此推测,二世姜福聚公出生时,一世友才公当在三、四十岁之间,则一世友才公生年应在1380至1390年之间,其弱冠成人之时,当在1400至1410年之间,也即永乐年间(永乐元年为1403年)。如果照谱牒所说:友德、友才、友贵三兄弟是洪武二年(1369年)奉旨西迁,设定其时三兄弟在二十岁弱冠之年上下,则友才公生三子姜福聚公时应在七十余岁,明显不合常理。只此一点,即可见谱牒所载,殆非真实。
那么,姜福聚公碑所载姜远公自洪武二年迁居沾化事迹,从时间上来说,真实可能性有多大?我推测:若洪武二年(1369年),姜远公以弱冠二十岁迁沾,去姜福聚公生年(1421年)有五十二年间隔,其间只有友才公一辈承上启下。如前文所述,我猜测友才公生日在1380至1390年之间,则生友才公时姜远公当也在三、四十岁之间,这个从时间上来说有其合理性。那这个是否可推为确论呢?我认为,也有问题。问题在“洪武二年”说法。山东乡间谱牒,云祖先于“洪武二年”迁来者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学者对此年份多有不以为然者,学者对此年份有异议者理由大抵如下:
1、初迁之民多目不识丁,待几代移民之后生通于文学,记录先人事迹得之于文盲之先辈,无准确年纪。
2、正史所载山东洪武移民,大兴于洪武二十几年,洪武二年或为洪武二十几年之误记。
3、乡里之间,比相攀附,邻居之族记曰洪武二年,我亦记之洪武二年。
4、明朝政权稳定后,政府限制自流之民。则自流之民自称久远国初之迁民,以洗脱流民身份。
综上,洪武二年一说,附会的可能性较大。
姜福聚公碑为姜佐公所立,姜佐公弱冠之时在1480年前后,去洪武初年100多年,去永乐初年70余年。曾、祖、父之名讳无差,但事迹年代亦是得之于文盲先辈口传,有其误传之机会。
我通过翻阅曹树基先生《中国移民史--第五卷 明时期》(以下简称曹书),渐渐将时间点关注于建文年间(1399-1402年)的“靖难之役”。建文部队与燕王部队拉锯于河北东部、山东西部一带,河间府、济南府北部一带,因为激烈反抗燕王,被燕军蹂躏至烈。曹书中有以下资料:
1、209页提到沾化及邻县阳信县:
《古今图书集成 职方典》记载:“(洪武)十三年,阳信红军为祟,十村九墟,迁直隶及青州、登州、莱州三府民以实其邑。”然而,在自然村的统计中,不见有洪武移民和东三府移民,所见的移民大多数是永乐年间从河北迁来的。。。。。。阳信、沾化两县自然村建村时代多以永乐年间河北枣强为主,“似乎洪武移民在‘靖难之役’中大都散失,永乐年间又重新组织了移民”。
2、233页提到盐山县(今海兴县在明朝属盐山县)所在的河间府:
由于河间府居民在“靖难之役”中大多死亡,由此而引发永乐年间一次新的移民运动,洪武移民成果荡然无存,以致于今天我们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
3、343页记载:
民国《盐山县新志》的一篇文字记述了“靖难之役”后的移民:
燕王立,永乐二年始迁民以实之。迄今土人率云:“燕王扫北,此邦之民为化字军吞噬无遗。”当日燕军过此,盖以化字为号。燕王即位,屠戮忠节之士。山西李柳西者,永乐时始迁盐山者,初至时白骨青磷,怵惊心目。
4、344页,表8-5《河北省南皮等七县(含盐山县)自然村建村时代和原籍》记载,在抽样的455个自然村中,永乐年间由山东迁来的有87个,约占五分之一,洪武年间由山东迁来的只有3个,基本不具备统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