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离开我们快半年了,想要记录他的故事,是一直在我心里的欠账,工作很忙,也会时常想起。为何迟迟不动笔?旁人或许意会为"拖延症"、工作忙,可其实不知为何,不想放下这种"亏欠"的感觉,好像这样这位慈祥的老人就会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因为"亏欠"而想起,那些温暖的故事也会随之重现。
记得我上小学时,每天回家都会把当天新认的字教给爷爷,他总是满脸笑容地看着我,无论我讲地对不对,他都不言语、认真听。我时常想来,自己如今讲话时的自信,一定是从那时萌芽生发的。后来,我跟爷爷拉勾决定今后每天教他三个新字,等我毕业,爷爷也能自己看懂报纸了。这个承诺让爷爷开心了好多年,直到眼花了、看不清字了,还会时常回忆起这个故事。
那时的岁月好像真的很慢,没有其他交通工具,爷爷总是把我放在"大金鹿"的横梁上,带我出去玩。于是我对自行车产生了兴趣,非要自己学,也许是我平衡能力不强,学几次就摔几次,爷爷看着我磕破的膝盖,默默地把特意新买的车子收了起来"咱不学了……",在他心里,孙女会不会骑车不重要,摔着了伤着了却是了不得的事。
爷爷是建国前参加工作的老工人,工作了数十年,是一位从来不向组织、向单位提要求的老实人。在我印象中,家里的事都是奶奶在"指挥",爷爷总是不做声,默默地干着手里的活儿。小时候,家里用的菜刀、汤碗、茶缸、脸盆甚至橱子、板凳、我的九连环、七巧板玩具,都是爷爷亲手做的。有些比我年龄还大,一用就是几十年。直到现在,它们还在家里静静地摆着,岁月在它们身上凝固了,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温暖的午后,爷爷还是坐在阳台的椅子上,耐心专注地修补着、琢磨着他的"作品",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满意地微笑使皱纹显得分外深刻。
岁月逐渐快了起来,我回去看望爷爷奶奶的时候也少了,学习、工作、各种事好像都很重要、都很紧急。从自挣工资开始,每年都会给爷爷搬几盆花回去,直到有一年,爷爷跟我说"不要再搬花回来了",他背对着我喃喃自语着"养不了了,养不动了,别可惜了……",我才猛然意识到爷爷真的老了许多,他的背影显得愈发蹒跚,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沉的纹路,还有莫名的哀戚。人是不是都会如此?概莫能外。再后来,爷爷越来越不认得人,越来越沉默不语,几乎唯一的说话,就是问我奶奶"你吃没吃饭?你饿不饿?"有时候还会硬要喂她吃饭,不停地往她嘴里塞食物。那次,因为奶奶感冒去医院治疗,两天不在家,爷爷就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担心,几天后爷爷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再也没有回家……
生活还是在平静的继续着,只是,在宁静的夜晚,脑海里会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到爷爷的场景:我紧紧地握着他的大手,那是小时候扶我学骑车、给我做玩具的大手,有些粗糙但如往常般温暖。我趴在他耳边:"爷爷,快点起来吧,奶奶感冒已经好了,等我们回家呢。有没有记得我答应的,每天要教三个新字,还没学完呢,快醒醒吧……",爷爷的大手微微握了我两下,然后缓缓地放开了……
这就是我爷爷的故事,我终于把他写了下来,落在纸上,也印在了心里。想着要发给我的家人们,算是一份哀思和纪念,让曾孙辈的孩子们对太爷爷也有更深的记忆。其实,在家人心里,爷爷一直都在,就像他所希望的,家人们跟以前一样相亲相爱,轮流回家照顾奶奶。孩子们忠厚善良,努力工作。在我们心里,爷爷依然像以前一样,默默地关心着一家老小,无声无息地守护着我们的家。
一切安好,爷爷,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