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故事

  翻翻日历,距离奶奶去世已经四年了,而我对她的思念跟爸爸一样长久,只不过没有爸爸严重,患了短暂的抑郁症,幸亏慢慢走出来了,我们都是感情执着而固执的人,遗传了奶奶。 
先说说爷爷吧,今年八十一了,奶奶离开后,独自生活了四年,坚强而安静,代替奶奶成为全家的主心骨。爷爷十几岁时独立离开农村劳驾北上帝都,伴着那个时代的动荡与漂泊,凭借超强的领悟能力,在北京飞机制造厂做起学徒,并且认识了奶奶的哥哥,两个人称兄道弟,爷爷的哥哥把最疼爱的老幺妹妹介绍给了这个长相俊秀,老实本分,成分好的乡下干弟弟。那个时候的爷爷就是儒雅帅气,待人周到有礼,并且谦虚谨慎。凭借过硬的技术和过人的情商,爷爷成为了北京飞机制造厂的车间主任,在爷爷家的相框里,看见了最中间就坐的爷爷,觉得无比自豪,他说,那是个凭证进场的年代。奶奶爷爷结婚了,一晃第一个儿子出生了。如果故事按这个脉络发展,故事中的所有主人公的命运都会更改,也就不会有我,甚至我妈。 
1959年到1961年,我们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中国正在经历着三年自然灾害,爷爷家里来信,爷爷的大哥去世,二哥在抗美援朝时负伤,回家后定居辽阳,爷爷心急如焚,家中的父母如何熬过这道难关,当时奶奶一直陪在爷爷身边,看他着急上火,奶奶也吃不下饭,那个饥荒的年代,他俩却什么也吃不下。最后爷爷下定决心,带着妻儿回家照顾父母。当时培养一个技术能手很不容易,所以爷爷打的辞职报告总也批不下来,厂里不打算放他走。爷爷后来干脆叛逆劲上来,不上班,不工作,最后实在留不住他了,爷爷跟奶奶带着儿子回到了农村老家。奶奶作为家里的老幺,被掌上明珠一样的哄着,说走就跟人走了,奶奶的爸爸埋怨了奶奶的哥哥很久很久。 
可一回去,奶奶傻眼了,当时农村还是人民公社,大家一起干活一起吃大锅饭,奶奶说她从来不没铲过草,没种过地,可是怕爷爷的爸爸爸爸,邻里乡亲笑话,她一个人学习了很久,很久,终于从娇小姐变成了劳动人民,而爷爷因为有手艺,在县自来水厂找到了工作,每天骑自行车往返于家和单位。奶奶的劳动的量更大了,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孙子出生了,两个人都很开心,一儿一女为好嘛,可是好景不长,因为爷爷白天工作,奶奶要去田地,奶奶的婆婆身体不好也没能力帮奶奶看护小孩,他们的孙子最终夭折了,我到现在都特别希望有个姨能够陪陪爸爸,这是后话,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我爸爸,后来奶奶跟爷爷有了我爸爸,还有我的两个叔叔。奶奶是个非常要强的女人,爷爷是个非常勤快的人,两个人又都是非常温和的人,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见他们拌过嘴,大概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奶奶的这几个孩子都继成了他们身上的品质,孝顺,勤劳,自强。在奶奶的陪伴下,孙子嫁人,儿子娶妻。爷爷最认同的幸福,一家人永远在一起,虽然日子很苦很苦,可是两个人一起盖了村子里最高最好的房子,大舅舅做了老师,性格跟爷爷一样,二舅舅随爷爷手巧一直在做装修,爸爸性格像极了奶奶,宽厚独立,而奶奶爷爷最喜欢的叔叔,现在跟奶奶当年一样,娶了广东的舅妈,生了可爱的孙子,好长时间都回不了东北,跟奶奶一样的命运。在我的记忆中,还是爸爸给我讲述的她的记忆中,奶奶哭的特别伤心的一次,奶奶最后一个亲人,二哥去世时,奶奶哭了,病倒了。再也回不去了家了。 奶奶是在我大二那年的圣诞节前夜离开我们的,当时爸爸给在睡懒觉的我打电话,泣不成声,我翻下床,穿好衣服,往家赶,触到了死亡的味道,彼时有个特别关心我的一个外地男生的电话成为我这一路的精神支撑,火车票北站没有,跑到南站倒客车,三个小时的车程,早已承受不住,到家时,奶奶已经大面积脑出血不省人事,而我在路上时,叔叔正在广州飞大连的飞机上,我们所有孩子都在期待一个奇迹,都希望睡一觉之后,奶奶就能跟往常一样,给我们做好吃的老北京杂酱面,煎鱼,饺子。可是奶奶没等到舅舅回来就离开我们了,而我也是在奶奶去世时,才知道奶奶对于我们、对于周围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八十多的老太太柱着拐杖来送她,一位患有哮喘当初连他爸妈都放弃救他的一位舅舅被奶奶张罗着送去了医院,那位舅舅一家平反之后依然回来看奶奶,村子里有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奶奶去世时帮着忙里忙外,偷偷抹眼泪,因为奶奶让他去家里吃过饺子,而我们,永远的失去了她,今年的圣诞节,我格外的想她,因为我没有她勇敢,敢放弃一切,跟我认定的人一起走。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奶奶到底有没有后悔过,我想她一定没有。今年大舅家的弟弟考上大学,村里有人羡慕的说,家和万事兴。我想,这是她最想听到的。如果让我再拥有爱情,我一定会像你一样勇敢。这才像你的孙子,你的孙子。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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