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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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尚先

郭尚先(1785年—1832年),清一代贯穿帖学的著名书法家之一。其书法曾得到嘉庆皇帝的赏识。由于其传世作品较少,鲜有研究者,加上各种史料中郭尚先的字号及生卒年说法不一,故本文对其代表作品稍加研究,并就郭尚先字号、生卒年加以考辨。

一、郭尚先其人

康有为论清代书法云:“盖以书取士,启于乾隆之世。当斯时也,盛用吴兴,间及清臣,未能为多觏。嘉、道之间,以吴兴较弱,兼重信本,故道光季世,郭兰石、张翰风二家,大盛于时。”这里康氏所讲的郭兰石,就是郭尚先。

郭尚先(1785年-1832)生于乾隆五十年,卒于道光十二年。字元开,号兰石,一字伯抑。福建莆田人。世祖系河南固始人。其高祖由河南徙居福建莆田,世代以读书做官兴其家业。郭尚先出生的那一年,祖父郭可园任江苏省溧阳县知县。郭尚先3岁时,随祖父郭可园(任无锡县知县)到无锡生活。郭可园为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举人,历官30年。郭尚先的父亲郭仲伊为清贡生,以诗、古文名于时,著有《易要诂》、《礼记要诂》、《四书要诂》、《近光楼诗文集》等多种传于世。书香门第的郭尚先,从小耳濡目染,启发了他诗文、书画等诸多领域的灵性,23岁(嘉庆十二年)时,以第一名举于乡。嘉庆十四年(1809年)与林则徐同登进士榜,累官至大理寺卿。他一生正气,为官清正、廉洁,政绩斐然,为清一代名臣。《清史文苑传》载:“郭尚先学问文品俱好,性狷介、不苟取。典试粤东榜后,有同乡持钜金为贽来谒者,峻拒之”。这里所说的就是金榜题名者、中了举人后的后辈,持礼或持银两以馈赠。这种“贽敬”自古就有,但郭尚先均婉言谢绝。郭尚先自赞画像云:“兰生有劳,石文而醜。我思古人,元有斯守。”反映了郭尚先的人生观和传统的道德观,故深受百姓的称颂。郭尚先博学善属文,更以书法名世,深得嘉庆皇帝仁宗的赏识。部分作品流传入朝鲜、日本,为皇室及各博物馆所收藏。

郭尚先于道光十二年(1832年)秋,在山东监考途中受暑湿得病,是年冬病逝于京第。林则徐撰《大理寺卿兰石郭尚先墓志铭》云:“吾闽文学侍从之臣,以嘉庆朝为盛,其声誉煊赫,为中外倾慕者,兰石郭先生其尤也。然慕先生者大抵首推书法……”近千字的铭文,读后使人敬仰。

郭尚先著有《增默庵文集》八卷、《增默庵诗集》二卷、《使蜀日记》二卷、《经筵讲义》一卷,值得一提的是《芳坚馆题跋》计四卷,题跋碑帖有《汉少室神道石阙》、《汉裴岑纪功碑》等论书137条。另有后人整理结集《郭大理遗稿》八卷(今藏北京国家图书馆)。郭尚先工诗,亦能绘事,曾画山水题诗云:“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昔年在临淮,邸舍晓行时。”昆仑堂美术馆藏有郭尚先的山水扇面《江舟图》。山水外尤善画兰竹;并精篆刻,有近百方印章传于世。已精拓出版《芳坚馆印存》二册。

郭尚先的故居在福建省莆田市城厢区书仓巷,现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二、郭尚先的书法艺术

“古人成一艺,亦必脚下行数千里路,目中见无限古人手迹,乃始成名。”郭尚先的成功,恐怕得力在于此。后人龚显曾在郭尚先的《芳坚馆题跋》序中云:“先生以工八法名嘉、道间,作字甫脱手,为人持去,片缣寸楮,咸拱璧珍之。”据康有为考,郭尚先的书法“大盛于时”,是清一代贯穿帖学的著名书法家之一。

但是,郭尚先的传世墨迹不是很多,他的后裔仅藏郭尚先的墨兰四屏,无书法作品。所以也阻碍了关于郭尚先书法的研究。据笔者目前所见郭尚先传世的墨迹十馀件,分别是:《楷书•黄庭内景经卷》故宫博物院藏;《行楷•册页》武汉文物商店藏;《楷书•温公墓志铭册》著录于《中国美术全集》书法篆刻篇•卷六,故宫博物院藏;《行书•松下竹西七言联》著录于《历代楹联名迹》;《行书•好古游心七言联》著录于日本《书道全集》;《行书•书札》著录于《明清书法篆刻集》清代书法三•卷五第56,上海图书馆藏;《行书•论书四屏条》著录于《从善楼藏画集》;《题画诗行书•咏竹》,藏于从善楼;《行书•竹粉松风五言联》现藏于梦池楼;《楷书•乐毅论颜氏家训》石家庄市文物管理所藏;《楷书•佛道教经册》 中国文物商店总店藏;《楷书•毛圣思墓志册》故宫博物院藏。另外,郭尚先所撰碑文如《水关记》、《象山书记碑记》等,以及刻本《孝经》多种传于世。

在郭尚先所传世的这一些作品中,《温公墓志铭册》,傅红展先生在《中国美术全集•清代卷》作过简论;还有刊于《历代楹联名迹》及日本《书道全集》的两幅七言联,由陈振濂先生主编的《大学书法行书临摹教程》也收集其中,张菊英和蒋文光两位先生在《中国书法鉴赏大辞典》中作过赏析,这里不再赘述。《黄庭内经景经卷》为早期作品。是件,应魏茂林(笛生)之属所书。郭尚先去世后,魏茂林收集整理刊印其遗稿,名曰《郭大理遗稿》,并邀请了曾经与郭尚先同官于京华的陶廷杰作序。陶氏评其书法有句云:“书法精妙,颜筋柳骨”。另外,《乐毅论颜氏家训》为郭尚先42岁时所作,《佛道教经册》、《毛圣思墓志册》分别是郭尚先43、44岁所作。这些楷书作品,郭尚先将颜、褚、欧糅用。所作《孝经》,郭尚先谨之又谨,因尚孝为百行之原,人生学问事功无不从孝中来。故郭尚先所书笔笔清劲、工秀雅丽。关于《孝经》,郭尚先曾书写过多次,如37岁时应顾莼而作,记录于《兰石公年谱》中。郭尚先对楷书有自己独特的见解,曾云:“晋人小楷最须玩其分行、布白处,唐风虽欧褚大家,绪以为乌丝阑所窘,东山帖便萧远有致。”又云“唐人书《阴符经》皆劲实。”但从史料来看,郭尚先十分推重明代吴门的文徵明,他在跋《文衡山楷列仙传》云:“衡山先生此卷蝇头细笔,而取势在寻丈之外,其章法似十三行,似破雅论;灵秀独绝,如王子晋骑鹤吹笙,邈然在云烟之表,不知下土方攀罗而附葛也,是为化境,是为仙境。平生见衡山书多矣,此其甲观。”关于十三行,郭尚先又有跋语:“摩挲十三行,想象其落笔时意象,亦复遇之,即离间也。”[17]郭尚先的书法从颜入手,进而推前研习王献之,曾云:“颜书出于大令(王献之),须以大令意求之。”

清人王潜刚评郭尚先的楷书“不逊于张照。”实际上,张照与郭尚先均出入唐颜真卿和北宋米芾之间,曾学董其昌而又复米芾,进而又回到颜真卿。故其书法,均于气魄浑厚中不失清丽,所以能得到嘉庆皇帝的赏识。

今昆仑堂美术馆藏郭尚先行书《论学》云:

释宗果论禅云:“譬如人载一车兵器,弄了一件又取出一件来弄,便不是杀人手段,我则只有寸铁,便可杀人。”朱文公亦喜其说。盖自吾儒言之,子贡之多闻,弄一车兵器者也;曾子之守约,寸铁杀人者也。

款落:郭尚先,钤印:兰石(朱文) ,蜡笺纸,44×44厘米。其书法辞华,并臻绝妙。观其墨迹,犹如见其运笔,兴酣落笔,挥洒自如。故其书势亦为奔放。诚如曾经讨教过郭尚先的林则徐云:观其作书,“恃其运笔速。”后人在记载郭尚先时,往往认为:郭尚先“鉴别甚精,有旧拓辄重价购之。本学欧阳,后兼颜、褚,求书者履满户外,一时碑板、文字非尚先书写不乐。”其实,郭尚先何止仅对欧、颜、褚三家,从传世的作品中,不难看到他对苏东坡、米芾、赵孟頫、董其昌、王铎等诸家的研究。郭尚先曾云:“东坡书须见真迹,方知其运笔凝墨法,如云气蒸湿,初无滞相松雪。”[22]在论颜书时,郭尚先运用过米芾的论书:“学颜书须先细观月余,偶有所会,纵笔追之,方能离形待似。若笔笔按顿,如宋伯姬之待姆,便无理会处。颜书意在一洗轻媚之习。故用力太过处,颇少自然……米老言:颜真卿书有俗气,只是以晋人萧散论之耳……”在论赵孟頫书法时,郭尚先认为要慎之又慎:“松雪(赵孟頫)之学北海(李邕),能于子敬(王献之)探其源,所以气韵生动,神采照曜。习赵书者,须以遒朗求之,若烟视媚行,便无入处。”  对于董其昌,郭尚先更是直截了当:“董书用墨浓淡备有神化……学香光书不得其真迹细观之,专向墨刻求之,非佻则滑,即天分十分高者,不过到明畅二字,与香光至意无涉也。”  董其昌后,王铎继承传统,而又敢于否定传统。郭尚先评其作品云:“京居数载,颇见孟津相国书……苍郁雄畅,兼有双进天中之胜。”此外,郭尚先对篆书也有自己的艺术观点,在跋东汉碑刻《嵩岳少室石阙铭》云:“篆法至唐中叶始有以匀圆描摹为能者,古意自此尽失,秦汉人作篆参差长短,随意笔为之,正与作真行书等耳。”

观郭尚先《芳坚馆题跋》便知,郭尚先不仅对颜真卿书法的痴迷,又曾经拥有颜真卿的《祭侄文稿》、《争坐位帖》、《送刘太冲序》(刻本)及《刘中使帖》等法帖,所以他对颜真卿情有独钟。郭尚先在35岁那一年,有这样的记载(《芳坚馆题跋》卷三):

余自己卯(1819年)使粤,即日临《争坐位》一过,始颇有会。百馀过后,使如铜墙铁壁,再透不过。今岁(1822年,38岁)在鹭门,亦临摹月馀,都无理会。十月八日至洪山桥,舟次兀坐,闷甚。聊以此帖消闲,所见似又差进。董香光论书创“不说定法”四字,实为千古未发覆。知此,才可与学颜鲁国、杨少师书而权衡各家高下也。

古人云:颜自褚出。学颜知中令法,学褚须知鲁国法。郭尚先在去逝前一年,即47岁时在去四川的路上仍携褚、颜两家法帖自随,船窗展阅,若有所悟而感叹云:“惜日在倥偬中,不能追其所见耳。今颜褚同处,尚易理会。至米老寄两家篱下处,则非细观,燕然山铭不知。”

总之,郭尚先的书法艺术之成功,不仅仅在于他的学养、鉴赏以及曾经拥有的法帖,更是在于他对书法艺术的执着,在于他认识到书法艺术只有“心正”,才能“笔正”的哲理。心正笔正也就是郭尚先的书法美学思想,诚如收集于《郭大理遗稿》中诗云:“执笔期于正,诚悬献素扰。漫誇新样脚,须识古贤心。雅曲丹台屏,矜持墨沿临。惺惺常惕念,茂之宛观箴。盤水神能定,锥沙力自深。见墙知坼壁,画被恐惭衾。但解书当敬,何劳帖徧寻。”

三、 郭尚先字号及生卒年考

郭尚先历任编修、四川学政、左赞善、洗马、侍读、右庶子、侍讲学士、光禄寺卿、大理寺卿等官。又多次受命为贵州、云南、广东、山东省乡试考官。其人品高而更受时人仰慕。他的书法曾称雄一时。一次偶然,使我对郭尚先有了认识。

那是在1999年的春天,郭尚先论书《行书四屏条》墨迹来到案头,便引起了笔者对郭尚先的关注。是日,由同道顾工、陆昱华两位发起的《全国地方印社社长篆刻展》在昆山“玉山草堂”展出,同时召开研讨会。会后,南艺的黄惇教授看到郭尚先的书法四屏条时甚喜,说:郭氏此书出入米董之间,是清嘉、道年间的书家,值得研究。

当翻开家中仅存三本有关书画家大辞典时,有两本所述郭尚先的字号相同,一本不同,而其生卒年三本均不同,有三种说法。基于鉴别所得郭尚先四屏条的真伪,以及笔者对书法艺术的酷爱,经过多年对郭尚先的研究,便有了上述对郭尚先其人、其艺的概述。关于郭尚先字号及生卒年考,笔者从所藏行书《论书四屏条》展开。

“香光临颜鲁国《送刘太冲》、《蔡明远》二叙,精神气象皆在米海嶽右。董书初自米老入手,及学颜后遂纵横雄畅,前无古人。宋四家学颜各得性之所近,未能与之浑合。至香光乃与鲁公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郭尚先”。下有二方印:白文“莆田郭尚先字元开一字伯抑甫印”,朱文“盍孟晋室”。从书法及文字上来看,郭尚先对米南宫、董其昌均有研究。这里顺便节录一段郭尚先跋《董香光临颜自书告身》:“香光书以颜鲁国收因结果,此册临颜妙有生拙之,改以拙得厚耳。”  又:明董其昌跋《送刘太冲序》云:“郁屈瑰奇,于二王法外别有异趣,米元章谓如龙蛇生动,见者目惊不虚也,宋四家书法皆出鲁公,亦出《争坐帖》一种耳,未有学此叙者,岂当时不堪流耶?”此语与郭尚先所言有异论同理之妙。

从四屏条中的印章来看,上海博物馆编、文物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下册第906页,郭尚先条,年代:清乾隆五十年-道光十二年(公元1785-1832年)。字号:兰石、元闻(这里与四屏条上的字“元开”有异)、伯抑。籍贯“福建莆田。技能:书法、兰、竹及篆刻。”其印鉴中没有四屏条上两方印,仅有《伯抑甫》白文一方。其他十一方印章均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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