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故事

        爷爷是讲故事的一把好手,我们长期两人对坐一张圆桌前吃饭,但从不觉得空气寂静。不止是因为窗外的雀鸟总啼叫得闹哄哄,也不止是因为辛苦劳作获得的粥食使人满足。而是爷爷讲的那些五花八门的故事,凭空铺展着五彩缤纷的幕象。

        我还小时,他的故事泛着陈酿的香气。他总惋惜得提起在一九五九年的粮食荒灾严重时期,因为忍受不了饥饿去吃观音米引起难以消化的问题而被夺去生命的一些可怜人。又常讲起那时一张粮票,酒票的难得以告诉我珍惜粮食。讲罢一段便喜滋滋得抿一口酒杯里的高粱酒。也讲他长大后,如何在政府的组织下,努力把整个家业从一个能听到狼嚎的山坳里搬到前有良田后有池泉的此处。

        爷爷是特别懂得感恩的人。我听他以敬重的口吻讲过好多次一个叫“宋书记”的人,说宋书记在奶奶生产小姑姑时,把自家的粮票匀了些给了他。在更多的接触中又看爷爷为人磊落,脑子也灵,人又热心,便介绍了爷爷入党。爷爷在后来成为了一名村支书,在任期间,未招得一句民怨,唯一的怨责来自我的奶奶,因为那时爷爷老是因为村里的事,在地里去都去了又抹把脸跑去开会了。爷爷讲到这里,又端起青花瓷酒杯,小酌一口,用手背擦了擦嘴巴,嘴角却始终溢展着笑容。连在我爷爷退休后,近乡远里的人遇上都敬重地叫一句“×支书”。去年我回了一趟老家办事,彼时已经距爷爷去世六年有余,还遇到我并不是很熟悉的村民爷爷亲热得喊我“哎呀!你是×支书的小孙女××吧”!我应了声“诶”,仿佛又闻见爷爷故事里五月雨后麦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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