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藝文譜
蓋聞載道曰文、形下為藝,雖家修者不皆廷獻,而玉蘊者自然山輝。
我族自始祖發祥以來,人文蔚起。逮群公會籍,而後著作如林,若記傳、若歌行,敲金戛玉;若詩章、若紀錄,綴彩浮光。縱簡斷編殘,不無亥豕魯魚之失,而家藏世守,何至夏殷杞宋之悲?更采後世之詞章,敬附先人之卷帙,用是備載簡端,抑或足征文獻雲爾。
《乾坤清氣詩集》序
秋漵夏君選集,諸名勝詩類為一帙,名之曰《乾坤清氣》。將刊行以廣其傳焉,予告之曰:古者觀風以詩,故采詩有官。政廢矣!夫子自衛反魯,雅、頌各得其所,六義之教於焉。是賴後世言詩義,易能大抵。詩之選不精,則詩之義不明。雖然詩之遺澤,未嘗不在人之情性間,複君之選,求其發乎情性之正,止乎禮義之實。則今之詩猶古之詩也。夏君可謂有功於風教矣。乃為之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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峕 延祐庚申(1320)陽月哉生 明物吾陳文昌少垣書
《雞肋集》序
陳少垣之學博而邃,蘊經濟才,居下位,福澤無以洽諸人,所學無以試其驗,欲托物自洩其不幸之鳴,舍詩將焉寄?其所作又皆卓然樹立,高古自成一家。扣其聲如洪鍾,睹其色如潤玉,峻如疊巘,湧如驚濤,哀樂遊適一本於性情之正,回視瑤翻碧斂,牛鬼蛇醫,大迳庭矣!嘗自題其集曰《雞肋》,意謂啖之無所得,棄之若可惜。
夫曹孟德以漢中不下,以是令旋兵。我少垣一詩壇上將,筆爲銛鋒,墨爲鵶陣,旌旂鼓譟足以泣鬼神,白戰所向,席卷二酉,而直擣穿月脅,乘勝勢如破竹,使五言之城,賈孟之壘,望風降附,擒屈宋而爲衙官,俘楚騷而爲奴仆,獻捷於大小雅之堂,其殊勳直與《六月》、《采芑》相比並,不但昌黎斫樹收張籍之窮寵而已,胡老瞞狐媚取天下屑屑者之可及哉!雖然不以人廢言,用之以自謙而獨假借如此。彥忝外家之季,常待少垣而學詩矣,步趨終不免瞠若乎其後。惜夢楹之訣,西州路徒哭羊昙,於兄之遺集,予烏得不爲之序也?況乃似士原以繡梓而征予言,正予之所欲言也,謹序。兄諱天囿,初名昌時,號物吾,少垣其字也,吾安固崇儒人。
峕 元至元戊寅(1340)蕤賓之吉 梅莊高彥拜書
《雞肋集》注釋序
物吾陳先生,東南之俊美也,仕元未,教授廉州路。德浮於位,才過厥名,先生處之晏如。寓言於著作,題曰《雞肋集》,先生鳴謙之志可見矣。六世孫方塘翁,博學好古,出入經傳數十年,取是集而訓詁之。愚聞之久矣,恨未得而讀焉。時嘉靖己未(1559),偕方塘翁避寇難於沙城,翁以是集授之。猶子掾史柏川,暨子婿、庠友章槐川至愚之舍館而言曰:“《雞肋集》匪物吾先生不能作,匪方塘翁不能述。序之者,舍子其誰哉?”愚固不能文,第以先生爲鄉之先達,叠爲葭莩,曠世相感之眨饰┡f矣,義弗容辭。因俯閱之,終篇而歎曰:“是集也,其可以騷人墨士言哉!”粵若稽古,叔孫豹曰:“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謂之不朽。”吾夫子嘗曰:“言,身之文也,言之不文,行之不遠。”夫言足以配德、配功。則君子匪言無以見志,言而貴文。則君子匪言之精,無以垂訓《雞肋》之集。其罩贾h,而辭之文者乎!
觀其托始於《黃金台》,則喻君臣之相知,以義不以利;次之以《染絲》、《之子》,則喻夫婦之相信,以心不以述。吊古之忠節,則《張巡快齒》、《霽雲斷指》、《杲卿斷舌》,以及夫《李陵台》之譏是也;傷今之民疹,則《哭牛行》、《江頭歎》、《覆舟行》、《歲歉歎》之類是也。貧賤致期待之意,則見之於《牧牛》之哀;素位無願外之心,則寓之於《遣懷》之作。於《吊根慈母竹》之歌,則曰“願君移向北堂下,培埴秋陰蓋草萱”,孝親之眨珈堆员硪印l丁兜朗科碛曛灐罚瑒t曰“道士本是丹霞餐,闵歲仲仲過大官”,素屍之譏,知肉食者鄙矣。以至不拘常格,奇巧異常,非和檄風雨之章乎!音律不凡,體逼《離騷》,非五懷之謂乎!其間如對時感物,品題赓和,陶寫性情之真,得之天然之巧者,又弗可以更仆數也。
嗚呼!先生之抱負若此,其可以溡姼Q哉!昔者王仲淹以十二策“幹隋文”,因不用而退,教授河汾,續詩書以見志。後世之論者惜其不遇唐室,弗獲與房、杜建功名。愚則曰:“廉州之與河汾,職業同也;是集之與續詩書,才思同也。厄於胡元之閏,與皇明龍飛,無利見之機,遂使‘雞肋’可惜者,竟成雉膏之不食焉,又何出處之相侔哉?且文中得郊畤之傳而其美彰。物吾先生得方塘善述於奕葉之下,而其道愈光。愚竊幸是集,家傳人誦,播於後昆之顯者,殆未可量也。”茲敢忘其固陋,拜書其事於首簡雲。
峕 皇明嘉靖己未(1559)四月既望
瑞安邑庠後學 姻生虛中吳論謹序?
贈柏川陳君冠帶序
夫與時推移者,造化之道;履盈而懼者,守己之常。金馬門吏隱之達,介士詬其取害;終南山寄傲之高,通時誚其苦節。是以有識君子隨遇而順適,與化而俱徂,時可庸也。蕭曹之績,不以爲高;委乘之事,不以爲細,志可適也。千驷之擊弗視,衡門之樂可追。自真德告衰,風聲始陋。專門儒業者,取必朱紫之榮;擊籍王路者,老死囂埃之域。抱關擊析,孰肯安居?深穀幽林,誰將早擇?功利急而俗尚成,大化淆而幾先昧。缙紳猶爾,矧其餘乎?甯知夫昌平委吏,鄒人之子甘心;五鬥折腰,彭澤之長易轍,自非遊乎物外者,難以此談進也。
柏川陳君,以安陽詩禮之族,爲孔氏私淑之徒,不幸早孤,乃卒就吏,初處刑曹,宅心寬恕,多活囹圄之民;嗣遷吏長,動合綱維,遂協輿人之望。以是獲上,長官佥器其能;以是信友同遊,群醉其德。茲以冠帶之例,囂囂然興恬退之思。其友懷西葉子,餘母姑出也,以其事爲予告。顧餘嘗知君矣:始業儒未就也,人訝其吏。君曰:“吾適志耳,安知儒之不爲吏,吏之不爲儒。”今就吏未畢,人訝其歸。君曰:“吾適志耳,安知留之不爲歸,歸之不爲留。”
予聞之,大有感,予殆有君志者也。自爲儒業,而弱冠舉於鄉,三十膺寵命,人幸之,而餘所樂不與存也。借使窮居焉,於予與何損?自餘入乎仕版幾十年,下之不能入山林,上之不能佐廊廟,而徒曆試江湖之遠。人或觊之,而餘所志不與存也。借使餘大行焉,於餘與何加?餘歸隱之志猶豫延伫迄今,不得行。頃以廣蕃入賀之便,方圖爲乞休疏,而大名督兵之任忽降。天曹任浮於力,憾不能如君之勇決進退,綽然以自適己志也。
瀕行間,因懷西氏之請,書陳君之慨,以爲贈雲:古有之“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君既歸矣,味《南華經》,飲歡喜酒。仰觀于柏,柏可餐也,而年有可引;俯察于川,川可釣也,而鮮有可食。歲寒後凋,堪高節焉;川流不息,足潤身焉。郁郁乎含翠,洋洋乎樂饑。君得之,其適志宜何如也?餘他日解绶以歸,從君遨遊於柏川之上,與君倚古柏而盤桓,對川流以永日;尚有妙旨要言,爲君贈者,茲不遑贅列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