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提起我的外公,记忆不多,在我八九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印象中,外公个子很高,脸膛黑红,说话掷地有声,眼睛大而有神,反正有点不太容易接近。

  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说,外公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而外公真正的传奇故事却是从母亲和舅舅那里听来的。从小我就喜欢听大人们讲那些从前的故事,对外公的故事就愈加充满了好奇与遐想。

  说起外公的故事,不得不提到我的外婆。外婆年轻时是周围十里八乡的俊姑娘,高挑的个子,乌黑浓密的秀发拧成两根长长的麻花辫,一对清澈的大眼睛明亮动人。母亲说我的大眼睛就是外婆的基因,这话咱就先暂且不提啦。

  众所周知,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后期的那场抗击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战争,有多少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死于日本兵的屠刀和子弹之下。我的曾外祖父也没有逃过这一劫,赵官镇季北王村,担任村长的曾外祖父在配合八路军的工作之后,由于叛徒出卖,被日本鬼子残忍杀害,曾外祖父含恨倒在血泊之中……

  从那一刻起,敢爱敢恨的外婆,强忍泪水隐藏悲痛,下定决心嫁人就嫁能杀日本鬼子的英雄。这话不知咋的传到了外公的耳朵,外公二话不说,当即赶到外婆家中,说明来意。“我能杀鬼子,你嫁给我吗?”面前的这个男人魁梧高大,一身正气,外婆也倒暗生欢喜,“说到做到!你前脚杀鬼子,后脚我就嫁!”外公绝不食言,于是男扮女装潜到敌人据点,杀了站岗的鬼子,取了人头,缴获了枪支。

  就这样,外公和外婆订婚了,订婚的礼物竟然是一颗鬼子的人头。婚礼简单至极,没有披红挂绿,没有满座宾朋,一家人吃了个团圆饭,就算把喜事办了。 婚后三天,外公便义无反顾的奔向了杀敌战场。这样的情景你一定在哪部影视作品里见过,然而这样的故事就发生在我外公外婆身上。

  战火纷飞的年代,一对新人不得不匆匆分别,辛苦操劳的外婆没有丝毫怨言。杀鬼子打胜仗,这样的男人是大英雄。外婆在内心里深深的感到敬佩与自豪,但同时又为外公的安危日夜担忧。果不其然,一个阴霾的午后,噩耗传来,外公在峰山(现长清县五峰山)战役中壮烈“牺牲”!

  外婆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哭的撕心裂肺。峰山脚下,乡亲们陪伴着外婆寻找着自己日夜思念的丈夫。遍野的尸体,让看上去人心如刀绞,不寒而栗,外婆几乎翻遍了所有尸体,也没能发现外公。最后发现乱石堆旁有一具无头尸体,外婆立刻跑过去细细打量,但又不敢确认。当外婆撕开那具无头尸体的衣服时,突然再次撕心裂肺的哭嚎起来••••••原来无头尸体上穿得那件粗布衣衫是外婆为外公亲手缝制的,衣角上为外公的属相特意绣上去的小老鼠还清晰分明。就这样,乡亲们便把这具无头尸体抬回了家,埋在朱氏墓地………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外婆经历了新婚的幸福到丧夫的痛不欲生,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想象的重创。刚强的外婆再次隐藏悲痛,辛苦的操劳着。一个月后,天还没有大亮,又是一夜没睡的外婆刚刚合拢眼睛,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惊醒了。开了门,站在眼前的不是别人,此人正是我的外公!

  外婆猛地一惊,恍惚中实在不能确定眼前的是人还是鬼,但是日思夜想的丈夫就在眼前,即使是鬼也不怕。“你……你可是宗会?!”“怎么?连我你也不认识了?!”“你……你没死啊?!”“什么?!”…………随即二人互诉事情原委,外公“死而复生”,外婆“大悲大喜”,又是一阵抱头痛哭………

  原来,外公对待战友亲如兄弟,外婆给他缝制的新衣还没上身,就给了家境更加贫寒的战友。外公带领三连里的剩余部队和二连突出重围,一连寡不敌众全部壮烈牺牲,无头尸体正是他的战友一连连长。战役结束,部队在东阿县休整,外公这才趁着夜色骑上快马奔向赵官镇邱庄村,去看望久别的老母与妻子………“死去活来”的故事,当时在周围方圆几百里被传为奇谈。这样的情景你也一定在哪部影视作品中见过,然而这样离奇的故事就发生在我外公的身上。

  外公枪林弹雨十余载,为了中华民族的抗日大业,与千千万万不甘心沦做亡国奴的共产党一起,出生入死,披肝沥胆。与死神擦肩而过,与家人聚少离多。然而,正当举国欢庆抗战胜利的时候,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外公却坚决响应毛主席号召,毅然决然的回老家,做起了普普通通的庄稼汉。

  在外人看来,外公是功臣,但他却从不居功自傲。在家人看来,外公是功臣,但外公却从不给组织提任何要求。在文革期间,德州军分区司令员亲自写信给外公,让外公见信去拜访当时的县委书记,可以安排子女工作及自身待遇,但是外公纠结了很久,不管家人怎样劝解,他硬是把信给扣了下来,“知青都回不了城,咱就别给组织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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