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他的身体高大,背影很伟大。
父亲不只对姥娘家爱老慈幼,对自己的父母兄弟更是如此,孝顺爷爷,尊敬大爷,对侄子侄女都视如己出。四大爷刚查出肺里长东西的时候,父亲陪着他到济南看病,一直伺候到出院。后来大爷说想爬泰山,父亲就立马给我打电话计划行程。当父亲领着年近七十的三大爷搀着病入膏肓的四大爷走出车站的时候,我突然感觉父亲像是来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而我,他的女儿,是有能力帮他如愿的人,心里顿时也感到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四大爷的体力和耐力都不允许爬山,但他坚决要自己爬,说自己爬泰山是很久就有的愿望,坐车上是不能算的。说实话,虽然干医,但陪着一个走几步路都气喘的病人去爬山,现在想来我还心有余悸。幸亏三大爷身体硬朗,一路跑在前面,父亲紧跟着四大爷走在最后,我背着吃食在他们中间,看着四大爷累了就赶紧喊三大爷停下,休息一会儿再走。父亲心疼下夜班的我,总想接过背包,还得左右不离地照应在四大爷身边。尤其是上台阶的时候,父亲的眼睛紧跟着四大爷,一只手抱着大爷的衣服,一只胳膊在大爷身后伸展开怕他跌倒,还不停地和他聊泰山雄峻险奇的景色。走走停停歇歇,终于五个小时后爬上了中天门。四大爷见人就问,我这算爬上泰山了吗?人家告诉他,肯定算,你爬上中天门就已经爬上泰山了!看着镜头里中天门牌坊前父亲和两个大爷开心的笑容,我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女儿是多么光荣和幸福啊!
能做父亲的女儿,我一直都是幸福的。我是老大,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还没有包产到户,父母在生产队挣工分,一年到头分不到一两块钱。母亲说,父亲为我真舍得花钱。夏天,父亲看到别家孩子吃西瓜,也给我买一个,他和母亲都不舍得吃,又怕坏掉,切面上盖块纱布放到西房山的窗户上,每天给只我自己削一片。冬天,父亲留够买油盐的钱会把剩下的都给我买成苹果。母亲说父亲不会过日子,父亲却说那苹果又大又红又面就该给自己的孩子吃!随着妹妹弟弟的出生,父亲更忙碌了,但再忙也不会忘记给我们买零嘴,糖块、苹果、梨,甚至甘蔗,父亲总是成兜成捆地买,然后藏起来,隔三差五就给我们分一回,当时姐弟几个欢呼雀跃的场景至今仍记忆犹新。父亲从没因为妹妹、弟弟的到来而少爱我一点。我从小爱吃红薯,记得高中住校的时候,一个下午的课间,有同学告诉我父亲来看我,刚从家返校不缺粮票不缺钱父亲怎么来了?我疑惑地走出教学楼,看到父亲正搂着一个包袱站在门口。他一见我就嘿嘿笑了,把包袱递给我,要我猜猜是啥。我摸着包袱热乎乎的,打开一看,竟然是热腾腾的红薯!后来母亲告诉我,那次家里买的红薯特别甜,父亲特意让母亲蒸了一锅,一出锅就包上骑车给我送去了——家离学校可有近四十里土路,而且多是羊肠小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