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谱文献

温州盘古高氏《新七公家训》

《易》曰:“闲有家”。又曰:“家人嗃嗃”,“妇女嘻嘻,终吝”。家有训,所以闲之,使勿敢逾也。故其立训也,贵简而切;而其奉训也,贵严而果。吾族自有宋封韩国武烈王,以勋戚肇祀。厥后太师忠节公扈跸南迁,世笃忠贞,作求济美,家法相传,厥惟旧哉。兹余聚族于斯,亦越有年。子姓既蕃,贤愚不一,苟无以约束之,窃恐其纵轶而莫知所守也。爰立家训,岁时申儆。敢有勿率,会集宗祠,告于祖考,惩以家法,宁过严,毋过纵也。


敦伦理

仁民爱物,固大道所必周;而饬纪敦伦,尤当务之为急。故谋国则当尽忠,事亲则当尽孝;夫和而义,妻柔而正,兄爱而友,弟敬而顺;以及忠告善道之忱,睦婣任恤之行,均无可忽。倘一端偶缺,即不得为完人,尚其勉旃。

立人品

人之所重,不独在有才,尤在有德。故必于天理、人欲之界,辨之至精,乃能卓然自立,不为利回,不为威怵。可生可杀,而决不可丧其品。否则,虽勋业烂然,而问心不能无疚,亦安足取。子朱子曰:“敬哉恕哉,尚其无斁”。

急完粮

践土食毛,富有纳税之义务。凡吾子姓,不分贵贱,须知国课之早完,非独免追呼之扰,亦为下不倍之道,当然也。乡先哲梅溪诗:“劝君及早完官税,免得低头见长官”。尔其念之毋忽。

重祭典

人本乎祖,宜思水木之源。祭必以诚,毋缺烝尝之礼。吾族子孙,倘有临祭不与,执事不恪,甚或卖祭田、鬻祭器、伐坟木、毁墓石、污祠宇、废时祭、弃祖宗遗墨、坏先人胜迹者,皆重惩之,毋得容隐。

立族正

一族之中,必择老成有德者为之,宗主每事皆就正焉。或有败类之徒,不遵训诫,即当依法惩儆。或年老而倦勤,或不幸物故,应会众公举以充其乏。而为族正者,尤要顾名思义,毋得阿私,致滋物议,庶家法不至废坏,而吾族可无失德矣。

肃家规

家规不肃,则奸盗之端由兹而起。故为家长者,必严内外之界,定长幼之分,谨出入往来之防。凡三姑六婆,及一切奸诈污贱无耻之流,皆在拒绝。不可脱略形迹,自疏防检,以为厉阶。

正名分

宗支蕃衍,昭穆自有定分。每当岁时祭把,要在序列分明,庶不失尊卑之谊。即在燕居,尤贵少长,有礼方见风范。《传》曰:“少加大,贱妨贵,所谓逆也”,可不慎欤。

勤道艺

《周书》云:“功崇惟南,业讲惟勤。”无论士农工贾,必须而后有成。倘群居终日,无所用心,则职业日以荒废,而诱惑这事滋多。韩退之云:“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可不知所戒欤。

勉修葺

凡祠宇坟墓,所以妥先灵。津梁道路,所以便来往。河渠塘埭,所以资灌溉。家乘乡志,所以昭征信。皆要不时修葺。倘缺而不补,将致大坏,必贻后悔。桑土绸缪,有先见者,自能筹之于预也。

守俭朴

宁俭毋奢,圣有明训。衣服但取适体,何须美丽。饮食但求充饥,何须精凿。居室但求容身,何事高大。凡冠婚丧祭,宜遵守家礼。过于奢靡,即伤财而败德。《传》称“世族之家,鲜克由礼”,尚其鉴诸。

戒淫盗

万恶淫为首,偶一涉足,终身莫赎。穿窬攘窃,非士君子之行,玷宗辱祖,莫此为甚。少有干犯,即当痛责。与其身试官刑,孰若治以家法。不悛者,革无赦。致若犯劫盗之罪案,经族正会议,立予除名,不准入谱。

戒争讼

聚族而居,偶有嫌隙,即当禀白族正,公辨是非。勿得蓄怒构怨,健讼公庭。若因人有隙,从中唆使,是为小人之尤。违者,重惩不贷。

戒邪术

师巫僧道,皆有邪术,足以蛊惑人心,欺骗财物。吾族清白传家,立身制行,以礼义为衡。万不可误受人欺,致罹法网。尔宜自惩。

戒妄盲

古之人非法不道,故宁讷毋纵。诚知夫是非毁誉之间,悉足为身心之累。倘恣为欺诈,或谪人阴私,及造作歌谣,匿名谤讪,均是取祸之阶。惟口兴戎,可畏哉。毋多言。

戒赌博

士农工商,各有正业。一入赌场,虽家拥厚资,亦不足恃。且嗜好失当,凡类似赌博者,虽名为借端消遣,皆足耗费其精神。尔宜慎之。

重文士

贻谋之事,莫如读书。族中子弟,多一读书之士,非期其显扬,欲其知礼义廉耻,庶可绵世泽、振家声。凡吾子姓,不惟遇有爵者,因当敬礼;如其博学能文,虽遇处艰屯,族人不得藐视。况教化之隆,风俗之美,皆基于能文之士。尔其毋忽。

礼高年

隅坐随行,奉几授杖,悌道固宜尔尔。凡吾子姓,当知齿为达尊之一。古者颁白不负戴,长者赐不敢辞,杖者出斯出矣。若悖逆侮慢,是为犯上。故遇有高年,尔宜加礼焉。


《高子遗书家训》

明 高攀龙

吾人立身天地间,只思量做得一个人,是第一义。余事都没有要紧。作人的道理,不必多言,只看小学,便是依此作,岂有差失?从古聪明者睿知,圣贤豪杰,只于此见得透,下手早,所以其人千古万古,不可磨灭。闻此言不信,便是凡愚所闻宜猛省。

作好人,觉得眼前不便宜,总算来是大便宜。作不好人,眼前觉得便宜,总算来是大不便宜。千古以来,成败昭然,如何迷人,尚不觉悟,真是可哀。吾为子孙,发此真切诚恳之语,不可草草看过。

吾儒学问主于经世,故圣贤教人莫先穷理。道理不明,有不知不觉堕入小人之归者,可畏。穷理虽多方,要在读书亲贤。小学,近思录,四书五经,周程张朱语录,性理纲目,所当读之书也。知人之要,在其中矣。

取人要知圣人取狂狷之意。狂狷皆与世俗不相入,然可以入道。若恶此等人,便不是好消息。所与皆庸俗人已,末有不入庸俗者。出而用世便与小人相匿,与君子为仇,最是大利害处,不可轻看。吾见天下人,坐此病甚多,以此知圣人是万世法眼。

不可专取人之才,当以忠信为本,自古君子为小人所惑,皆是取其才,小人未有无才者。

以孝弟为本,以忠义为主,以廉洁为先,以诚实为要。临时让人一步,自有余地;临财放宽一分,自有余味。

善须是积,今日积,明日积,积小便大。一念之差,一言之差,一事之差,有因而丧身亡家者,岂不可畏也。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我恶人,人亦恶我。我慢人,人亦慢我。此感应自然之理,切不可结怨于人。

结怨于人,譬如服毒,其毒且入必发,但有小大迟速不同耳。人家祖宗受人欺侮,其子孙传说不忘,乘时遇会,终须报之。彼我当然,出尔反尔,岂不可戒也。

言语最要谨慎,交游最要审择。多说一句,不如少说一句。多识一人,不如少识一人。若是贤友,愈多愈好。只恐人才难得,知人实难耳。语云:要作好人,须寻好友;引酵若酸,哪得甜酒。又云:人生丧身亡家,言语占了八分。皆格言也。

见过所以求福,反己所以免祸。常见己过,常向吉中行矣。自认为是,人不好再张口矣。非是为横逆之来,姑且自认不是。其实人非圣人,岂能尽善。人来加我,多是自取。但肯反求道理,自见如此,则吾心愈细密,临时愈精详。一番经历,一番进益,省了几多气力,长了几多识见,小人所以为小人者,只见别人不是而已。

人家有体面崖岸之说,大害事,家人惹事。直者,置之曲者,治之而已。往往为体面立崖岸,曲护其短,力直其事,此乃自伤体面,自毁崖岸也。长小人之志,生不测之变,多由于此。

世间惟财色二色最迷惑人,最败坏人。故妻妾而外,皆为非己之色。淫人妻女,妻女淫人,夭寿折福,殃留子孙,皆有明验显报。少年当竭力保守,视身为白玉,一失脚即成粉碎。视此事如鸠毒,一入口即立死。须臾坚忍,终身受用;一念之差,万劫莫赎。可畏哉,可畏哉!古人甚祸非分之得,故货悖而人,亦悖而出。吾见世人非分得财,非得财也,得祸也。积财愈多,积祸愈大,往往生出异常不肖子孙,作出无限丑事,资人笑话。层见叠出于耳目之前而不悟,悲夫!吾试静心思之,净眼观之,凡宫室,饮食,衣服,器用,受用得有数扑素些,有何不好?简淡些,有何不好?人心但从欲如流,往而不返耳,转念之间,每日当省不省者甚多,日减一日,岂不潇洒快话?但力勤俭两字。终不取一毫非分之得,泰然自得,衾影无作,不胜于秽浊之富百千万倍耶!

人生爵位,自有分定,非可营求。只看得义命二字透,落得做个君子。不然,空污秽清净世界,空玷辱清白家门,不如穷檐破屋,田夫牧子,老死之人不闻者,反免得一番大丑也。

士大夫居间得财之丑,不减于室女逾墙从人之羞。流俗滔滔,恬不为怪者,只是不曾立志作人。若要做人,自知男女失节,总是一般。

人身顶天立地,为纲常名教之寄,甚贵重也。不自知其贵重,少年比之匪人,赌博宿娼之事,清夜睨而自视,成何面目?若以为无伤而不羞,便是人家下流子弟,甘心下流,又复何言?

捉人打人,最是恶事,最是险事。未必便至于死,但一捉一打,或其人不幸遭病死,或因别事死,便不能脱然无累。保身保家,戒此为要。极不堪者,自有官法,自有公论,何苦自蹈危险耶!况自家人。外乡党中与我平等,岂可以贵贱,贫富,强弱之故,妄凌辱人乎?家人违犯,必令人扑责,决不可拳打脚踢。暴怒之下有失。戒之,戒之!

古语云:世间第一好事,莫如救难怜贫,人若不遭天祸,施舍能费几文?故济人不在大费己财,但以方便存心。残羹剩饭,亦可救人之饥;敝衣败絮,亦可救人之寒。酒筵省得一二品,遗赠省得一二器,少置衣服一二套,省去长物一二件,切切为贫人算计,存些嬴余,为济人急难。去无用可成大用,积小惠可成大德。此为善中一大功课也。

少杀生命最可养心,最可惜福。一般皮肉,一般痛苦物,但不能言耳,不知其刀俎之间何等苦恼。我却以日用口腹,人事应酬,略不为彼思量,岂复有仁心乎!供客勿多肴品,兼用素菜,切切为生命算计,稍可省者便省之。省杀一命于吾心有无限安处,积此仁心慈念,自有无限妙处。此又为善中一大功课也。

有一种俗人,如庸书,作中,作媒,唱曲之类,其所知者,势力所谈者,声色所就者,酒色而已,与之绸缪,一妨人读书之功,一消人高明之意,一浸淫渐渍,引人不善而不自知,所谓便辟侧媚也,为损不小急,宜警觉。

人失不读书者,但守太祖高皇帝圣谕六言;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毋作非为。时时在心上转一过,口中念一过,胜于诵经,自然生长善根,消沉罪过,在乡里中作个善人,子孙必有兴者。各寻一生理,专心守而勿变,自各有遇于毋作非为。内尤要痛戒嫖睹告状,此三者,不读书人尤易犯,破家丧身尤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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