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祖父

外祖父的故事

我从未见过外祖父,他老人家早在抗战时的1941年就与世长辞了,我是在8年后才出生的,小时候对他的印象仅仅限于几张照片。记得有一张是他早年留学德国时拍的,坐在一个山坡上,旁边放着登山杖,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另一张是他在津浦铁路工作时,坐着手摇轨道车在铁道上。可惜这些照片都在“文革”时毁于“抄家”。八十年代我弟弟出差到济南,母亲就叮嘱他照一张“表楼子”(济南车站钟楼)的照片,那是外祖父当年办公的地方。遗憾的是,这一历史文物90年代被当地的败家子给拆除了。

由于年代久远,有关外祖父的史料已经很难找到了。不过,我最近在网上搜索,还居然发现民国时的铁路月刊上登过他的两篇技术文章:一篇是《混凝土及胶浆所用砂石之颗粒比率》,另一篇是《减少曲线钢轨磨损之方法》。

外祖父的故事摘编于大舅1991年所写的《陈之达先生生平及遗诗史话》。所有人称沿用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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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之达先生生平及遗诗史话(摘编)

先父陈之达(1889-1941)字大我,号微尘先生,1889年9月1日生于广州,是晚清著名经学大师陈澧先生的嫡长曾孙。少年时代因家学渊源,对国学即有很深的造诣。十六岁时与友人办报刊,投身民主革命,后东渡日本,经孙中山先生介绍加入同盟会。当时先祖父陈庆龢(he)公在清政府任要职,怕出麻烦,就送他改到德国深造。

在经西伯利亚赴德途中,当时乘火车要走半个月,此期间他在车上通读了一遍《昭明文选》,可以想见他国学根底之深。1909年在德国考入柏林大学攻读土木及河海二专业,与著名水利学家,我国水利事业奠基人李仪祉先生为同窗挚友,交谊深厚。

1914年他正准备攻读博士学位,适逢欧战爆发,不得已匆匆回国。1919年与先母蔡瑀女士结婚。直到抗战,他一直在济南任津浦铁路工程师。一开始就参与从津浦铁路北段(天津至徐州)接管德国人的养路管理。因欧战开始,北段的德国人撤走了。当时南段的英国人看笑话,说北段交给中国人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子。两年后,英国人到北段考察,惊奇地发现北段比南段还好,尤其是父亲所负责的桑梓店到泰安一段,全长近一百公里。客车驶过,号 称平如柏油马路,为全国铁路界所称道。

先父为人端方正直,一介不取,嫉恶如仇,爱国心甚强。在从事技术工作中,除勤恳奉公外,对社会上的丑恶现象十分愤恨。他有不少老朋友,老同学在政府中任要职,但他从不去拜访。如王宠惠先生(曾任外交部长,是我国当时在国际上知名的外交家),顾梦余先生(曾任铁道部长,中央大学校长等职)。他自命不求闻达,高卧隆中,以诗酒自娱。他常教育孩子们,将来要学自然科学,不要从政。

他自幼勤奋好学,爱书如命。在技术专业之外,尤工诗词,书法及金石水平也甚高。他每月收入的很大一部分都用于购书。1937年以前他写过很多诗词,未付印就在抗日战争中毁于炮火。山东沦陷后,他赋闲家中,追忆往日诗词,又写了近百首诗。手稿装订成册,保留至解放后,不幸又在十年浩劫中毁于造反派的抄家,这是十分可惜的。

二十年代是父亲生活、事业中最顺利的一段时间。工作安定、经济富裕、妻子贤惠、儿女个个勤奋好学。工作之余,他常与朋友们饮酒聚餐,有时也打打麻将。但自“九一八”事变后,时局触动了他的爱国心,他不再参加游乐,戏剧、电影更与他无缘。从此他日夜勤奋工作,除白天上班外,晚饭后总要在家做些设计,画些图纸,直至晚九点后。再让儿女陪他吃点夜宵,他喝点酒,这是他最大的乐趣。母亲高兴地引用辛稼軒的词说,这正是“秋好莼鲈江上,夜深儿女灯前”。一家人沉浸在和谐、美满、幸福的气氛中。

吃夜宵时他讲许多古往今来的轶事,我们的许多知识都是这样得来的。母亲对他这样刻苦工作很担心,怕他累坏了身体。他业余工作从不拿加班费,类似这样的傻事他还有许多,按规定他出差是可以用免票乘头等车的,他却总是自己花钱乘二等车(当时铁路客车分头、二、三等)。每天四元大洋的出差费(当时可买五、六十斤富强粉)他从来不领。


“五、三”惨案时济南火车站附近枪林弹雨,别人都躲在家里,只有他每天弯着腰,半走半爬地去办公室,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就冒着生命危险区铁道上巡视一番,没有事才放心回家。当时铁路上许多工程是包给营造商投标的,包工头总是送些礼物和钱,以求中标。父亲不但不收,而且叫来训斥一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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