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爷爷,他上世纪五十年代就去世了,我六十年代才出生。但爷爷在家里的影响很大,奶奶、爸爸、叔叔和姑姑常提起他来。
我上小学之后,我就很少提起爷爷,也很少对外人讲爷爷的事。走出黄土高坡后,就更少提起他了。但我心里永远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记得刚上小学时,班上同学打我,说我爷爷是国民党军官,解放后被共产党拉到渭河滩里枪毙了。我很委屈,跑回家问奶奶。奶奶告诉我,爷爷不是被枪毙的,是病死的。但我去学校争辩没有任何用,班上同学都认定我爷爷是被枪毙的,老师也不同情我。
记得小学三年级时,我在一位同学,也是我好朋友的面前炫耀说我爷爷是国民党的军官,他去过外面许多城市。这位同学把我的话告诉了老师。老师在班上开我的批斗会,一连开了好几天,还让同学们往我脸上吐口水,女同学吐的是口水,男同学把鼻涕擦到我的脸上。我的脸像痰盂一样有泪水、有鼻涕、有口水。开完批斗会,我就在小河边上把脸洗干净回家。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家人。
四年级时,我们学校里抓出了三个反革命的小学生,整天在他们的脖子上挂着大牌子开批斗会。我大伯也从村上被带到小学里批斗,批斗我大伯的理由也是因为我爷爷。爷爷留下了许多照片和黄埔军校的通信录,被大伯偷偷藏在我们邻村“华南埠”的一户贫下中农家里,结果被他家的女婿揭发了,这个女婿把照片和通信录都交给了公社,而我大伯因藏“变天账”整天被批斗。当时大伯一直没有承认是他藏的,说是爷爷藏的。其实据我了解大伯确实有藏点文物家谱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