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陕北父老在这块土地上耕云播雨,收获春秋,历尽沧桑,生生不息,创造了这里丰富的历史文化和独特的民俗风情。

山悠悠,水悠悠,望不尽的黄土丘。山沟沟里有一孔孔窑洞,窑洞里酿造出香甜的米酒。黑黝黝的酸菜缸,暖烘烘的热炕头,热炕头上有几多香甜的梦哟,黄土地经历了几多冬夏,几多春秋?天悠悠,地悠悠,走不完的黄土路。山路上走着一个个庄稼汉,小毛驴驮着高原缓缓地走。活蹦乱跳的小羊羔,默默耕耘的老黄牛,雄鸡唱醒了几多黎明,老镢头播下了几多汗水,几多丰收?情悠悠,爱悠悠,唱不完的信天游。秧歌舞像大山一般粗犷,三弦声像河水一样浑厚。多姿多彩的水船,震耳欲聋的腰鼓,鞭炮驱散了几多云雾,唢呐吹奏出几多风流,几多追求?

这首歌谣唱出了世代陕北人的生活。从金锁关往北的一片黄土地,位于陕西之北,通常称之为陕北。这块黄土地北与内蒙古的鄂尔多斯草原接壤,南与八百里秦川相连,东隔黄河与晋西北遥遥相望,西与甘肃、宁夏唇齿相依。这里是农业文明和游牧文明的结合处,这里是黄帝部落的发祥地,也曾是各兄弟民族展示自己的舞台和纵横驰骋的疆场,也是民族融合的温床和摇篮,因此其文化是多元的、大气的、多姿多彩的。由于境内梁峁沟壑众多,自然灾害频繁,交通不便,所以和外界接触甚少,其政治相对来说是独立的,其经济也是自给自足、自产自销的自然经济,其内部有很强的凝聚力,而对外相对来说是保守的、封闭的,因此其文化是独特的,并保存不少原始状态的独特习俗,可以说是一个多民族风情博物馆。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画家靳之林先生在安塞发现了一幅剪纸“抓髻娃娃”,民间剪纸能手高如兰把女子头上的两个抓髻剪成两只鸡,用鸡的欢悦腾飞来表现少女的喜悦和成熟。“抓髻拨来来”的姿势十分形象和生动,同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商代的青玉女佩完全一样。抓髻娃娃一手举乌(太阳),一手举兔(月亮),阴阳结合产生了生命,这即是原始生殖崇拜的遗存。抓髻娃娃的原型是钟鼎文的“天”字,即郭沫若考证的黄帝族的族徽,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陕北民勤稼穑,俗尚鬼神,自然崇拜也十分浓厚,尤其是民俗受道教影响较深,几乎渗透到民俗文化的各个方面。黄土高原的自然环境养育着这里的人们,同时也制约着这里的人们,因此,形成了这块土地上人们的独特心态。一代一代,为了生存,苦苦地劳作着,不息地追求着,粗犷、豪放、耿直、憨厚,不怕艰苦,坚韧不拔,是其长处;而安于现状,听天由命,是对艰苦环境无能为力的扭曲心理。所以,这里的不少民俗文化被蒙上了种种神秘色彩,但实质上,这些文化更多体现的是渴望繁衍后代、向往美好未来的执著追求。中国共产党和毛泽东率领的革命队伍来到这里后,革命精神和这里民众原有的反叛精神融合在一起,江南水乡文化和黄土文化巧妙地结合在一起,给这里的文化注入了新鲜血液,更增加了这块土地文化的多样性和更多亮点,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也在共产党主张移风易俗的推动下,这块土地上的习俗发生了很大变化,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陕北人也在以新的姿态认识世界,走向世界,陕北文化和陕北风情也悄无声息地发生着重大变化。

千百年来,陕北人住着黄土窑,睡着黄土炕,吃着金黄金黄的小米饭,走着黄土路,扛着老镢头,唱着信天游,“黄土地里笑来黄土地里哭”,弹奏着人生交响乐,其生活习俗是独特的,也是多姿多彩的。

陕北人在《笑盈盈》的唢呐声中,吃长长的寿面、软软的米糕,做满月,庆贺人生第一程,盼望时时好、步步高;陕北人在《大摆队》的唢呐声中,拜天地,入洞房,吃米糕,喝交杯酒,祝贺人生又一程,盼望天天好、年年高;陕北人在《西方赞》的唢呐声中,殡葬死者,吃米糕,祝愿死者度完人生最后一程,早登天界,盼望世世好、代代高。陕北人的人生礼仪也是独特的,多姿多彩的。

陕北人爱过年,好过节,爱逛庙会,爱赶集,所谓集集赶,会会到,一集不赶不热闹。陕北人的人生礼仪也是独特的,多姿多彩的。

汉孝文帝曾致匈奴单于书:“先帝制,长城以北引弓之国受令单于,长城以内冠带之室朕亦制之。”(《汉书·匈奴列传》)长城以北为引弓之室,以游牧为主;长城以内为冠带之室,以耕织为主。历史学家史念海先生说:“明代重修长城,实际上等于规划了一条农牧地区的新分界线。这条分界线是否合乎自然条件那是另一回事,可是从它形成以后,长城两侧以农以牧就继续下来。长城在清代虽已没用,但作为农牧分界线却一直延续下来,直到清代末年,才有新的改变。”(史念海《由历史时期的黄河变迁探讨今日治理黄河的方略》)一条长城,斜穿陕北的北部,长城以北,以牧为主,长城以南,以农为主。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各自展示着自己的风采。

横山曹颖僧先生编著的《延绥揽胜》马氏序云:“中华民族,自有史以来,即以黄河下流为根据地,汉族与边疆若干宗族之接触激荡,亦以黄河下流为最。尤其陕北及河套一带,秦汉时已隶版图,分置郡县。然各若干宗族,代多雄踞,时有变迁。如秦汉时之匈奴,晋之前赵,赫连夏,南北朝之元魏,唐之回纥、吐蕃,宋之辽、金、西夏,元明之蒙古,或一时割据,或倏来倏往,经数千年之混合互化,宗族中含各异族之血液,土地上留着各宗族之足迹。以及文化经济各方面,无不含有宗族互化之成分,在今日已铸成为整个中华民族之魂。而山川、城堡、祠墓,以及断碣残碑,块砖片瓦中,尚每留遗迹祭痕,足供后人之研究凭吊。如横山之阴,无定河边,统万城隅,扶苏墓侧,以及西夏祖墓,故垒旧址,犹有存者。近世明代之边墙、城堡,更依然雄峙棋步,唯因兵劫频经,沙漠南下,古迹胜境,多被堙没。加以交通不便,文化落后,民族迁移,言文互异,政治递嬗,名称迭更,种种沿革,考证为艰。非有博学深思之士,勤于研讨,详为搜索,不易得正确之考证。”

此信然也。陕北是黄帝部落的发祥地之一,一直是多民族杂居地,夏有熏育,商有鬼方,周有严允,春秋战国时有狄、匈奴,之后,羌、胡、羯、柔然、氐、党项、突厥、稽胡、吐蕃、吐谷浑等民族皆在此地活动。陕北是“圣人传道,此处偏遗漏”的地方,由于长期处于边关,是民族斗争与融合的前沿,这里文化互相渗透,互相补充,形成独具特色的文化。文化是独特的,民情风俗也是独特的,尤其自宋代以来,这里逐渐形成一个封闭地区,许多古老的文化习俗还有断片的残存。

陕北民俗受晋地影响甚大,其语言、习俗和晋省颇有近似之处,尤其是受雁北之影响很大。《延绥揽胜》云:“再就语言而论,其北榆绥各邑,人民语言,多类宣化大同的口音。葭吴地濒黄河,与山西临邑离石语言相同,安定、清涧,因沿秀延河一水,发声特重齿言。”陕北民俗受晋省之影响,原因有三:其一,陕北古为狄地,晋公子重耳的母舅家是狄人,他曾在陕北躲难十多年,也娶了狄女为妻。公元前512年晋人灭狄,占有其地,陕北归属晋国,汉时曾设西河郡,归并州管辖;其二,陕北和山西仅隔一条黄河,两岸群众往来甚多,也有相互作亲者。如有灾荒、战乱、相互迁徙,风俗自然要受影响;其三,明洪武九年(1376)曾“迁山西汾、平、泽、潞之民于河西”,此后,还有多次迁徙。山西之民定居此地,其风俗当然要受影响。

陕北受苦人骨子里流着多民族的血液,受五谷杂粮的哺育,受黄土地太阳的照耀,这里的人种也有显著的特点。陕北人身材较高大,体型为中型,体魄一般很健壮舒展,结构也很匀称,皮肤偏黑,头型偏平,额头较宽,眼睛较大,且多为双眼皮,睫毛较长,鼻梁挺直,鼻根处多有凸骨,说话声音洪亮嗓门较高,且鼻音较重。

陕北黄土地养育了陕北人,也造就了陕北人的特殊性格。

陕北民勤耕牧,俗尚鬼神。眷恋故土,不肯远徙,安于故习,不善经商。他们一般都忠厚善良,勤劳俭朴,待人诚恳,好客守信,平素极能吃苦,也极能忍耐,坚韧不拔,敢于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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