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父亲的名字还有讲究的,小时候我曾问过父亲,您跟我的几个叔叔怎么名字都带了维字,父亲兴奋地告诉我在咱们老家,李家是有家谱的,我们这辈人“维”是家谱排下来的,我这才恍然大悟。要不然我跟二叔家男孩儿,只差后面一个字,二叔家的姐姐中间也跟家中的姐姐一样都带淑字。我爸爸接着说,等你们有了后代也得按家谱起名儿,别破了规矩。可令人遗憾的是,我们的后代都是文革后出生的,都没有按家谱走,不过这样也好,孩子们的名字,富有时代感,好听又好记,且朗朗上口,现在想起来也未必是坏事。
40年代末50年代初,父亲是小手工业者,说白了就是自己做自己卖,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个体经营,他从小,学会了一手制作烟袋嘴的好手艺,解放前就开始闯荡。从零起步,由于他勤奋肯吃苦,又善于经营,且又有文化,生意一路顺风顺水,文革前我曾问过父亲,咱们老家不会是地主富农什么的,要不然爷爷哪有钱送你去读私塾,咱知道穷人是上不起学的。每次爸爸都不愿多说,可能解放后运动多,且大家都在乎成份。爸爸只说家里倒是有点儿地,土改时成份划为中农,我当时还怀疑过,中农爷爷哪有钱送你上私塾。不过中农就中农,总比没文化好,文化帮了爸爸大忙。他记账算账可清楚了,特别是算盘打的又快又准,绝不亚于现在单位的会计师。
说到他老人家的成就,我还真的要好好歌颂一番。现在北京人聊天最牛的就是,后人吹嘘北京什么地方是他们家的。可咱们家不用吹牛,四九年爸爸就花30块现大洋、10袋洋面买了咱家石虎胡同北大院二号这所老宅子。把它整修如新并置办了全套的红漆家具,现在的说法就是硬木家具。我清楚的记得西屋4间是正房,中间对着门有一个大连三,现在叫条案,前面是八仙桌,两边一边一把太师椅,房间南墙放着从地到房顶的顶箱立柜。都是上等的硬木。拉手、合页、门锁都是铜的,擦完后闪闪发光。里屋也都是放衣服、粮食的柜子也都是硬木的。现代人都比汽车奔驰还是宝马。文革前比谁家皮袄多,谁家有几床狗皮褥子,有多少印子钱现在叫国债,这些我们家都有。条案上摆的各式花瓶、掸子桶,都是清末民初的,按现在说都是古董。特别是放在条案上用玻璃罩,罩的一座盆景跟一颗小树似的,叶子都是墨绿色的玉片。那会儿随便拉开抽屉和柜子里有好多的玉烟袋嘴、铜钱,如要放到现在蔫吧蔫吧卖了,准能买一所别墅,且还得在五环路以内。但在文革初期,不知是爸爸妈妈怕引火烧身,还是哥哥姐姐们怕事,还是一不小心打扫卫生,全给他们碰地上了,跟垃圾一起扫地出门了。现在想起这事跟我和妹妹没关系,绝对不是我们所为,因为那会儿我俩还小搬都搬不动,但不管谁干的,初衷是什么,反正全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