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故事

  我的爷爷走在时代的前列,我的爷爷又忍不住回头修补旧时的物。

  一切从修家谱说起,村里几个老爷子天天在街上转悠,合计起来修家谱的事,一合计还不往小了去,要把我们这张姓和山西洪洞县的张氏串起来。小时候看电视看书提到山西这个地方,爷爷就会把几百年前的大迁移和我讲一遍,山西洪洞县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尤其是“苏三离了洪洞县,转身来到大街上”这句戏文。一听这戏文就是年代久远的事了,一问,我的爷爷,爸爸的爷爷,爷爷的爷爷都没有参与这次大迁移,那我就没兴趣了,古时候的事没根没据的我不信。爷爷的家国理想终于有机会实现了,马上投入到紧张的家谱筹备工作中去,担负起了修家谱的大部分工作。钓鱼的爱好先搁置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修家谱。这些都是我放假回家奶奶气呼呼的告诉我的。

  我知道奶奶担心爷爷的身体,以前天天出去转转锻炼身体,钓鱼陶冶情操,现在就天天在家闭关修谱。我决定先观察观察,被爷爷书桌上的资料惊到,我真正意识到爷爷这次是当真了,要搞个大事情。桌上放着借来的我们宁阳县志,还有临近县上修好的家谱,还有泛黄的纸张上用毛笔誊写的繁体字,有几十年前葬礼上的讣告(我家乡讣告上会附上宗族三代的家谱)。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爷爷拉家常,提到了桌上的资料。修家谱的事家里没有人反对他,但也没人支持。爷爷以为我对这个感兴趣,觉得大学生心思灵,欢快的把他的计划和进展说给我听,本来持中立意见的我开始投反对票,我觉得修家谱道阻且长。爷爷和他的老伙计们规划的版图太大,年代久远,一些资料都没保存下来,不确定的东西宁肯空着也不能乱写,但空着就不算完整的家谱。另外村里的一些人家持反对票,拒绝自己的家族上族谱,他们的理由很现实很无奈,自己家的上门女婿要是上家谱的话得在名字后边加个括号写上:赘。留下让后人看了难免笑话。不完整的家谱算不上家谱啊,爷爷觉得先准备着,慢慢的反对者就想开同意入谱了。想想实在是讽刺,以前的人犯了错误会被家族除名,这是耻辱,现在还有人不想入谱。爷爷和我说起这些时很无奈,他们用新思想去筹备进行,男女一样入谱,出嫁的闺女也可以,但解释多少遍总有人听不进去。

  我见到了和爷爷合作的修谱人之一,刚开始看到他我还是不怎么欢迎,他以前是跑保险业务的,头发梳的锃亮,老来家里推销,每年过年都会送来一份保险公司的春联,我们家从来没贴过。他一进门就忙着和爷爷交流他负责部分的进度,看来又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我忙着沏茶倒水,他打听我的学业功课,可能觉得我是不错的倾听者,和我分析修家谱可以惠泽万世,留给后人个念想。我忍不住泼了冷水,那不确定的部分怎么办呢,不知道可不能乱写啊。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和爷爷说了印刷排版的事,计划把为修家谱做出贡献的人名写上,把阻碍修家谱的人名也列上,听起来更像一个功利主义者,这次爷爷没有回答他。

  等寒假再回家,家谱的工作完成了近80%,但已经搁置了,因为集资出了问题。和爷爷一块筹备家谱的人分工明确,有几个人负责资金筹备,没筹到多少只能集资了,家谱按照高档的标准来,一家最少交500元,没人响应,印刷的事没了动静。我只能替爷爷伤心,他手写了那么多页,写满了一摞白纸,一个个人名排列着,现在就放在那里了。他从来没和我说过修家谱为了什么,我懂的爷爷的心思,爷爷是一个尊重传统的人,每年过年都要把他用红纸写的祖辈们的名字摆出来,他无非想做点什么传下来,不能忘了根。可他的合作者太功利,不是想着在家谱上留个名就是想集资捞点好处。

  我和爷爷开玩笑说,你看你写的字那么规整,我们学校印刷一毛钱一张,我送你一份复印版留念多好。

  这是爷爷的守旧,爷爷又有他追求现代的步伐。他两年前就用上了智能机,在我的帮助下能下软件看新闻。爷爷更爱看天气预报,往街口一站邻居都来问明天天气怎么样。他以前听收音机,看电视,旧版手机里还订阅了手机报,现在有了智能机,我玩电脑的时候爷爷还在一旁观摩。我把大学课本拿回家爷爷也看的有滋有味,爷爷是我认识第一个爱看书的人,无形之中影响着我看世界的视角和作为。

  爷爷是行走在乡土和现代边上的人,他心底里有传统的思维,家族情怀,也有一颗爱学习的心,紧跟社会潮流,不被时代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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