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家训

  古之世族皆有家训,颜柳其最著也。但文义渊深,愚者昧焉。今作家训数条,以作家规,不求辞藻之工,惟取明白晓畅,盖为中人以下者设也。若良马见鞭影而驰,亦安用此喋喋为哉。吾族人试读過,退而自省,且为后生辈悉举而讲明之,庶几劝善归过,共为正人,则此训虽俚,不仅托之空言矣。

  

  盖氏家训

  

  愼行习

  

  国有四民,士农工商是也,第不慎之于始,非但博爱不专,抑且一事无成,惟因人之业,秀者习经,可以飞腾,而上朴者负来,可以衣食无亏,即为工商,亦可以资器用,亦可以通有无,凡此四者,必少而习焉,其心安焉,乃不见异而迁焉,我族子姓日繁,务令各习一业,精于勤,无荒于嬉。自见家道渐昌,兴隆日起矣,若游手好闲,而一无所事,其不致致倾家败产者几何耶。

  

  择嫁娶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盖夫妇为人伦之首,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不可不预为審择者也。择之何如?栢庐家训云:嫁女择佳婿,一言尽之矣。若娶妇,必访其母氏之贤否,女子之贤慝,门闾欲其相当,年庚欲其相若,然后通之,以良媒聘之以六礼,切不可贪富贵、慕势利,而以子女为攀缘附会之阶也。况闺门有训,一切为妇之道,尤宜谆谆教诲之,不然,牝鸡司晨,为家之索矣。

  

  行庆吊

  

  我族自文达公以下,分为五大分,迄今各分服制虽尽,要皆一本之亲,如概从疏畧,将来渐成陌路矣。其如敦本之义何嗣后,凡遇庆吊大事,各分须先传一信,不论远近,临期亲到,资费不拘多寡俱可,若亲房及素有往来者,听从加厚,盖联属情义,惟俭朴始可久而,至于主人,丰约亦宜量力,不必过费滋累耗折。

  

  积阴骘

  

  阴骘者,悯凶乐善,济危扶难,行于人所不必感,出于人所不及知,非齐僧布施之谓也。我族一脉相传至今,子姓繁昌,皆祖宗深仁厚泽所致,我等蒙享其利,固不敢上忘祖功宗德,尤宜勉于为善,培植元气,下贻子孙无疆之福。况乎积德不论贫富贵贱,力可到处常行好事,力不到处常存好心,岂不族益昌炽,而世德相延于亿万年哉。

  

  辩交游

  
人而无友,故不可成德,而友有损益,择交尤不可不慎。宣圣云:“益者三友,损者三友”,论之详矣。第今之人,或以势利相交,或以酒肉相好,其始也,携手同心,若可以通有无,其继也,品茶谈月,亦堪以共来往。迨至时异势殊,平生之好顿弃,故友视若途人,招之而不来,求之而不恤,又何取乎友哉。此无他,交友之道,辨之不早辩矣。        语云: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盖可宗乃得观摩之益耳,故交者,立身之大要,凡吾族人尚其慎诸。

  

  务勤俭

  

  富室之子每好奢华,纨绔之儿习成懒惰,不勤不俭,贫贱之阶也。民劳则思善,人逸则思淫,人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逸乐其可过乎?邓高密有十七子令各占一艺,勤也;公孙丞相布被安眠,高侍郎食无兼味,俭也。卿宦且然,况士庶乎。不勤不俭,未有不丧家而困穷者。

  

  禁词讼

  

  词讼者,丧身之本也,捏无实之词,以逞聪明,造阴险之计,以诬善良,甚至轻遗体以受刑辱,枉是非以求侥幸,欺人欺己所不恤矣。是以君子能忍,受诬不辨,不失足于公廷,引过自归,不角胜于群小,此岂畏缩不前哉?亦谓直道自昭天壤,公论自在人心耳。我族人切莫以小忿而乱大谋,诩诩以词讼为能也,若讦人阴私,隐为帮讼,更宜戒之。

  

  戒饮博

  

  孟子云:“博弈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是谓不孝”,夫古之人博弈,不过适情而已,今之人倾囊不顾,每以博而入于匪类者有之。古之饮酒,为人合欢而已。今之人沉湎不返,每以饮而蹈于法网者有之,由是强则作歹为非,弱则脋肩谄笑,向令父兄之教,克先何致,子弟之率不谨乎。我族尊长,宜各防微杜渐,禁于未然,是使父母之养有资,而博弈饮酒之弊泯矣。

  

  谨祭祀

  

  礼曰:“春雨露即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秋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悽怆之心,祭祀以时。”所以教人孝也。且鹰先祭鸟,獭先祭鱼,物尚如此,何以人而不思报本乎。今约为定制,每至岁时节序,将临祭祀,十日之前,须谕知通族,至期少长咸集,合祠祭祀,而趋跄拜跪,各竭其诚,切不可视为奉行故事,如是则水源木本之思,庶稍展于万一矣。至生死期祭辰,各祀于家,生子三日及娶妇三朝,皆告于宗庙。

  

  誌坟墓

  

  坟墓者,先祖之体魄所依也,为子孙者,孰不欲世守而勿失乎第岁月遞嬗,陵谷变迁,既无碑记又失传闻,遂使祖坟移为荒坵,甚至犁耕为田壤,挖掘作池塘,大可恨也。故凡先祖坟茔,无论远近、新旧,均宜竖立石碑,镌文其上,曰某朝某府君配某氏之墓,如有官职功名,亦宜书出。如是即子孙式微,拜扫不及,而墓誌永存,人亦无敢毁坏矣。况祖宗之血脉潜于子孙相通,弗替引之乎。

  

  孝父母

  

  父母生我之恩与天地无二,凡事父母者,输诚竭力,奉养其身,承顺其意,使父母身安逸乐,乃免不孝之诛,少有违忤则通天之罪何所逃诸,乃人不知此理,遂生怨怼,甚至谇语违言,以自取罪戾,良可哀也。人子于父母,悦我则起敬起孝,憎我则自怨自艾,庶可以补顾,复而不失其懽心矣。至若父祖有爱妾、庶子,而欲偏頀阴厚者,则亦不可与之较矣。

  

  重师范

  

  师也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必尊之重之,忠而且敬,而子孙之贤者,固可日进高明,即子孙之愚者,亦可变化气质。如延师惟是虚词虚意,不以礼接之,而欲子弟之受益于师,且谓诗书不误人也,其可得乎?我族人尚其尊师重道,而不为晚近之所为,斯可矣。

  

  摈蠹行

  

  何为罪魁,奸盗邪淫是也,何谓下流,娼尤隶卒是也。吾族祖宗流风余韵,清白传家久矣。为子孙者安可败坏家风,而不为端人之事哉,如我族人倘有不顾廉耻,所作所为,玷辱祖宗者,无论长幼尊卑,必指名削谱,永不许入祠,各分人其自爱焉。

  

  修世系

  

  所贵乎世家大族不徙以富贵是雄也,以世德相承之久耳,惟其久也;昭穆之详非传说所能及,谟烈之盛亦非闻见之所能周,不有谱为之记载,世远年湮无可考证,必有视至亲为途人,昌他人为远祖矣,虽有孝子慈孙,百世之下欲为考证,亦无如之何矣。由是知,谱诚故家之首务。而子孙尤当汲汲焉,凡我族世系需二十年一小修,三十年一大修,不然遗忘谬戾所不免矣。

  

  重祠宇

  

  祠宇之设,一以妥祖考之灵,一以萃家族之涣,一以教子孙之孝,甚矣祠宇之重也。第今之人治私室,则规模惟恐其不敞,而于庙宇之兴废则不加意焉。何为己谋者重,而为祖考谋者轻耶,噫弗斯甚矣。夫仁人孝子粢盛不洁,不備饔飱,祭服不具,不营衣裳。况祠宇为祖先之灵爽所托乎,凡我子孙宜及时修理,慎勿因循以致倾颓,且龌龊污秽之物尤不可置于祖庙之内。

  

  和兄弟

  

  赴急难,御外侮,虽死不避,惟兄弟为然,盖一气所分而亲爱之情根于天性耳。夫兄弟之情其亲若此,宜其式相好,无相尤矣。而人世间每至入室操戈,不免阋墙之变者,岂有他哉,无非以产业资财之故,遂伤手足之情也。呜呼!急难之顾死生且所不计,而财产之微视死生何如也?古哲轻生以全兄弟之义,今人争财以忘天性之亲,惑亦甚矣。孔子云:“兄弟怡怡”凡我族人共铭佩之。

  

  敬长上

  

  小人之情,喜于妄自尊大,进退答问之间,倨傲自肆以为得意,而不知侧目哂笑者交集于前,弹指议论者群起于后,非但不能自尊,抑且动辄得咎耳。故有道之士,德业愈高,则意气愈下,名望愈重,则礼貌愈恭,无论内外亲疏,凡我长上之辈,无不退让以循礼。易曰:“谦受益”,可不思欤?至于以长虐幼,以尊凌卑,公议难容,能无自愧乎。

  

  训子孙

  

  子孙之贤与不肖,门户之盛衰因之,而父兄之教育与否,子孙之贤不肖因之。是以君子为子孙计,积阴德以庇之,躬仁义以导之,明经史以励之,严课程以督之,日就月将,激此劝彼,庶几,德业事功,骎骎日上,其不能者亦需朝夕训诲,令其务勤俭,知廉耻,乃不至辱我门户。

  

  正名分

  

  语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是以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名分者也,风化之所关,不可以毫发僭越也。由是长而父兄伯叔,幼而弟侄子孙,各有定分,行必有序,立必有方,坐必有次,见于家庭,则趋而进,遇与道路,则拱而立,虽盛富大贵,不可骄于宗族,怒色疾生,不敢加于尊长,此无他,分定故也。苟不各自谨慎,而有干犯名分者,各分长轻则呼叱之,重则挞罚之,如敢抗违,通知合族,以不孝不悌论。

  

  端品行

  

  品行之不端,出于贫贱者多,出于富贵者更不少。盖贫贱者以家业寒微,不顾名节,每致愈趋而愈下矣;而富贵者以衣食丰足,情欲多端,每致愈侈而愈纵矣。如是而欲行端表正,岂不难乎!我族人须立其品行,即家业之厚丰薄啬不同,均宜互相劝勉,学为端人,迨至风俗醇厚,人心正直,孰不仰而慕之。曰:某族某良士某良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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