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乔大壮书法说鲁迅集联

乔大壮（1891～1948）近代篆刻家。名曾劬，字大壮。又字壮殹。别号壮翁、波外翁。四川华阳（今双流）人。善诗词。书善小行楷，极精妙。篆刻宗法秦汉玺印，对金文研讨特深。虽与黄牧父一路，但又有自己个性。喜用大篆文字入印。错落欹正，刀笔甚健。在重庆时，因印作精妙，名重西南。著有《波外楼诗》、《波外乐章》。刻印品由秦彦冲辑成《乔大壮印蜕》二卷。1950年有影印本行世。

1913年任京师第二初级审判厅书记官，后任教育部编审员，其间是鲁迅在教育部时的同事和朋友。今天《书画报》编辑部寄来的照片为其书法作品。“望崦嵫而勿迫；恐鹈鴂之先鸣。”最右面上款有一行小字，题为“豫才先生集离骚经句”，左下签“曾劬”。这副字中的豫才就是鲁迅先生，鲁迅一生酷爱楚辞文辞之美，更喜楚辞寓意之深，据考曾经集《离骚》句两度书写条幅。第一次是求人写而自勉，第二次是自书而赠友。

而这副乔大壮所书的条幅，是鲁迅托他所为。那时乔大壮才是二十几岁的青年，鲁迅当时很看重他的书法。《鲁迅日记》1924年9月8日载：“自集《离骚》句为联，托乔大壮写之。”正是指这一副字。

此条幅原作高65厘米，宽29.2厘米，雅宣。至今还悬挂在北京鲁迅故居老虎尾巴的西墙上。1924年鲁迅将北京西三条住所翻盖完毕，刚刚迁入不久就请乔大壮书写这联集句，并亲手挂在自己工作兼休息的寓所西墙上，可见用心是为了自勉。1926年，鲁迅离开北京，这联条幅就留在北京的寓所里，直到今天……

为什么说是自勉的集句？我们先来看集句原文。在《离骚》中，原句分别为：“恐鹈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羲和：神话中太阳神的驾车者。弭mǐ节：放慢行车的速度。崦嵫yānzī：神话中太阳所入之山。迫：近。恐鹈鴂之先鸣－－“恐鹈鴃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鹈鴂”即杜鹃，鸣时百花皆谢。意思是我恐鹈鴃以先春分鸣，使百草华英摧落，芬芳不得成也。）据注家注：前句乃诗人幻想往游太空之际，令太阳御神（即羲和）安步徐行，望日入之山（即崦嵫）而勿迫近，以冀白日之修永。后句中的鹈鴃，一名子规，旧说鹈鴃秋分前鸣，则草木凋落，此谓勉其速求贤君以行其道。迟则年岁将老，事业不复可为。鲁迅从中集出两句，并赋予了新的意义。表示白天，不要让黄昏轻易到来；早晨，不要让鸟雀鸣在自己起身之前。要珍惜时间，起早贪黑，加倍学习和工作。（《灯影书香》说：许寿裳在一篇记述鲁迅居京生活的文字里，提到西三条胡同寓所的壁上，桂有一副乔大壮所书的集骚句对联，文云：“望崦嵫而勿迫，恐鹈鴂之先鸣！”他说这是鲁迅先生“表明格外及时努力，用以自励之意。）

另外一次是十年后，鲁迅在上海亲自将这一条幅重新写出，赠给他的朋友杨霁云。虽然两次相距十年之久，可见他对这联集句是十分满意和喜欢的。

今天我们再次看到乔大壮应约书写的这副字，是他1913年后二十出头的作品，可见其书法功力之精湛。点画方起圆收中侧锋互用行笔。联中三个“鸟”字各异，“之”、“先”、“迫”的末笔力拔千斤，深得碑贴神韵……我们欣赏书法的同时，细细品味集联，会情不自禁思索鲁迅与乔大壮那种文人之间的默契，是一种难求、难遇的艺术享受。

必须一提的是，相隔二十几年后的1959年国庆十周年之际，鲁迅夫人许广平女士，又书写这联集句，赠给她的秘书王永昌同志，传为文艺界一段佳话。